老天爷连续高温曝晒了十几天,我也连续在卡拉庄园的森林里住着,在简易的活动板房,每日汗流浃背地做饭,支持卡拉大叔带领工人们给去年投资几百万元的苗圃浇水抗旱。裂开口子的土地,刚浇的水哧溜一去就没影了,白花花的日头烤焦了树木,也烤焦着种树人的心呢!
今日上午格外闷热,闲坐于森林里的凳子上,传来一鸟清脆的鸣声似“你会花……你会花……”,特像一个男人吵嚷着老婆花多了钱,我扑哧一笑回答:“你会挣……你会挣……”卡拉大叔在旁边听到我的鸟语翻译,大笑不一已。 树林里传来激越的群蝉长叫:“热死了……热死了……”连绵起伏,实在是太吵了,我忍不住回应:“知道了……知道了……”。忽听到身边袋子里传出扑哧扑哧的声音,打开,一只蝉!忽发奇想:诗人喝了酒往往就会诗兴大发,蝉喝了酒呢?会否也会唱兴大发创意出新曲子?邀人同饮过,何不来个邀蝉一饮?手边正好有酒,倒少许,让蝉吸(还不如说将蝉的头部在酒里轻按了几下),蝉根本不领情,闷呆着不吭声,算了,还是将其放于树枝上,它开始一动也不动,半晌忽然振翅而飞,隐于林。蝉的吵鸣依旧,闷热加蝉的喧嚣,让人更烦躁,自然没了兴致去分辨众蝉鸣叫中哪个声音是喝了酒的蝉鼓捣出来的了。 卡拉大叔又开始割杂草,我特加嘱咐:“凡是能结果子的,都是我的,不准割!”然后又莫名其妙补一句“它们都是瓜娃子生产队的。”话刚落,我和卡拉大叔同时爆笑起来,“哈,那我就是瓜娃子头儿啊?!”
于是瓜娃子头儿不折腾出一点东西来是不肯安分的,独自窜进红千层树林里东逛逛西荡荡,忽然看见一条细枝上挂着一只蝉蜕下的壳:干枯,呈浅黄色,很薄,极容易碎壳里是空的,背部一个大裂口。我惊奇不已,曾听说过蝉蜕下的壳是不错的一味中药, 一查资料,果不其然介绍道:性味咸甘,寒,无毒。宣散风热、透疹利咽、退翳明目、祛风止痉,归经入肺、肝经。 瓜娃子头儿兴趣陡增,开始在树上爬上溜下、时俯时仰,忽蹲忽立……由于蝉壳的颜色和枯树皮及枯树叶很相似,很不容易分辨,十分考眼力和专注力:一只……两只……三只……
无意中蹲在地上看到树根四周有指头般粗的洞口,开始以为是蚂蚁洞,仔细一看,四周没有细泥丸,应该是蝉的幼虫钻出来的洞洞。我一边沉浸在搜寻蝉壳的乐趣中,脑海中同时闪现出这些画面:
每年七月,蝉爸们就开始扯着嗓子高唱,引得蝉妈们来相亲成家,然后蝉爸们拼了最后一点力气,完成生命里最后一曲绝唱就逝去了,蝉妈们独自将卵使劲产在树皮里,之后追随蝉爸们而去。等到第二年的六月,蝉宝们(幼虫)从卵里孵化出来,乖乖呆在树枝上,直到秋风把它吹到地面上,它们马上寻找柔软的土壤往下钻,一直到树根边,吸食树根液汁过日子,少则两三年,多则十几年。蝉宝们(幼虫)要想变成它们爸妈那般的样子,必须通过五次蜕皮,每一次都会经历了什么样的痛楚,又是多拼了力才拥有了新生?其中四次在黑暗的地下进行,而最后一次,是蝉宝们(幼虫)将要羽化看到光明的喜悦日子,它们在黄昏及夜里钻出土壤,爬到树上,抓紧了树皮,小心翼翼又竭尽全力地蜕掉最后一次壳,它们终于像父母一样拥有透明的薄翼,满身仙气乘着清风起舞,清越的鸣唱震于林间,而这样逍遥自在的日子不过六十~七十天,它们又将踏着父母的脚步,在树皮里留下一串串孕育子女们的卵,之后追随多年前的父母而逝去……
随着盒子里寻到的蝉壳越来越多,我对蝉们的敬意越来越深起来,对之前被自己的瓜娃子念头强行邀请喝酒的那只蝉充满了内疚。我的眼手所能及的不过是蝉们羽化后的空壳,惟有我的耳朵能有幸聆听到它们百劫千难之后方谱出的逍遥之音,这才是真正的生命绝唱啊!多年黑暗中的孤独蛰伏才能换来短短两月的清风明月之逍遥;即使酷暑难当,又怎能不拼了力唱个痛快淋漓?从此,我居住的森林里夏季不再有烦人的喧噪音,惟有蝉们的神曲,休管它烈日当头,且先随蝉曲逍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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