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哪,是南迦巴瓦峰!”
一座冷峻的山体在远方巍峨耸峙,俯瞰着大地与群峰,矛尖状的峰顶在白昼余烬的辉映下直刺苍穹。
南多打开车窗,呼吸着凛冽的寒风,自从朋友枝尼去世,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外出旅行。毕业后,他在一家出版社做文字编辑,工作单调充实,生活简单规律,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直到枝尼出现。
那天下着大雨,他正走在去书店的路上,看书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说是爱好倒也有些夸张,只是避免与他人打交道罢了,在南多看来,陌生人虽然谈不上青面獠牙,却是表情丰富善于说辞的猛兽。一位青年急匆匆地从他面前走过,不小心在路肩绊了一跤,手机脱手而出,被雨水混合着污秽冲进了下水道。
“我的天,太倒霉了吧!”青年在下水道周围摸索了一会便放弃了。当他抬起头,正好看到站在旁边的南多。
“您好,抱歉打扰了,请问您知道枫紫书店在什么地方吗?”
虽然丢了手机有些沮丧,可依然无法遮挡青年身上折射出来的阳光,那一举一动之间激昂的生命活力如一颗巨石,击落在南多平静无波的心湖,轻柔的涟漪拍打在岸边,润湿了干涸的土壤。
“我正打算去那里,我带你过去吧。”
“太好啦!那我们走吧。”
随着谈话的深入,南多得知青年叫枝尼,在一家地理杂志社工作,专门拍摄世界上大大小小的山峰。枝尼也喜欢看书,但与南多不同,他更加注重书中的内容,尤其是书中对自然景致的描写。
“自然景致?都包括些什么呀?”
“概括的说就是一切未被人类改造过的事物,具体来说就是野生的动植物和人迹罕至的地方。这些事物都充满了旺盛的生机和神秘的野性。”
“我看书是因为我总感觉现实世界是一个假象,人们在虚幻中做着一些莫可名状的事情,他们认为严肃的,我觉得可笑,他们认为可笑的,我却觉得严肃,我活在一个格格不入的世界里,反而书中描写的世界更加真实可信,比如说《指环王》。”
“我也很喜欢中土世界,米亚拉斯真是一个传奇!”
自那次雨中偶遇,南多结束了单调的生活,开始进行写作,其实他早就有了创作的打算,只不过这一点火星被世界的假象与陌生人的面孔浇灭了,在枝尼的身上,他看到了真实,尤其是那光,如此耀眼。枝尼会不时把一些拍摄的山峰打印出来邮寄给南多,每幅照片后面都用铅笔写着“看山”,自从认识枝尼以来,南多还从未听他讲起过一座山。
“你拍摄了世界上这么多的山峰,还从未跟我讲过一座呢。”
“南多,其实我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会在照片后面写上对这座山的一些感悟或者理解,当我看了越来越多的山后,我感觉那些山就像时间一样,春夏秋冬,风雨晦朔,山会呈现不同的景致,但其本质永远也不会改变,它在我们人类诞生之前就已经存在,或许在我们消逝之后也会一直存在。在一个类似永恒的事物面前,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我看到你邮寄给我的照片后面写着“看山””
“哈哈,这就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了,我看山是因为山很神秘,对我来说,看山更像是精神的洗礼。”
这次谈话让南多以一个全新的视角来进行写作,或许世界既不真实也不虚假,就像有些行为是无法用好坏来评判的。他不再随意评价,开始克制自我意志的泛滥,自此以后,万物在南多看来变得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同,或许只有他本人才可以理解吧。
枝尼去世的那一天也下着大雨,他在工作途中遭遇了车祸,南多失去了唯一的朋友,关于他在此期间遭受的无尽伤痛,我想就没有必要作过多的赘述,一个人的伤痛,其他人或许可以同情的理解,但永远也无法真正理解,包括我在内。
南多触摸着照片背面,当太阳沉入地平线,“看山”两个字也变得模糊起来,只有指尖的触感,传递着凹痕的形体,在凛冽寒风中颤抖。
回到家,南多打开电脑,在首行中央敲打出了“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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