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别

 

一大早的，大街上的婆婆媳妇子就怏怏的乱轰，三五一堆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地走一个，恰巧又凑来两个，又一顿叽喳……

她们说的是村里我大爷家的志勇，才21岁，前几天失恋喝了百草枯，今天一大早居然从医院回来了。据说，他要求最后摆一桌子饭菜，再吃一顿团圆饭。还要求亲眼看看自己的丧事。

匆匆吃了口早饭，我跟母亲就跑去了志勇家，我父亲今早刚跟着从医院回来，还没顾得来家一趟。

大门口哄哄地全是人，看热闹的多。帮忙的街坊邻居都是心地善良地，特意守着他忙碌地剪着烧纸、裁着白布，布置灵堂。

志勇就在院子中央奄奄地半躺半坐着，削瘦的脸是死人的苍白色，歪向一边，紫黑的嘴唇呼呼地出着粗劣的浊气，整个人用破被子掖在躺椅里，骷髅样的手脚露在外面，蜷缩着，一片片溃疡的红肉像孩子的嘴，翻咧着。大娘爬跪在志勇身边，拉着他的手，长一声短一声的呻吟着。大爷坐在旁边的马扎上，旱烟袋抽的叭叭地响，皴裂的粗黑手指头一个劲颤抖。他们就这么一个独子。

母亲蹲下来，夹着哭喊了几声勇勇。他缓缓睁开眼，一片混杂的火红，几乎分辨不出黑白眼球，他嘴唇蠕动似是婶子，我才知道他还没死。

“你这个傻孩子，傻孩子。”母亲忍不住大声哭出来，大娘又嚎啕恸哭。父亲听到了母亲的哭声，赶紧过来把母亲拉到了一边。

父亲两眼通红说“不行了，几个大医院都说这百草枯十人九死，何况他还喝了两大口。涮肠洗胃换血，该做不该做的大嫂都强烈要求做了。他这会回光返照，不打滚碰头地吵闹了，要看着办自己丧礼，想再吃个饭。”

正北堂屋里摆了满满一桌子饭菜，大家小心地连同躺椅挪了进去，他一直没睁开眼睛，呼呼的出气更急促。

大娘小心地塞到他手里一小块馒头，右手塞了一双筷子，“勇勇再吃点娘做的……”就哽咽的说不出话，眼泪滚滚而下。屋里是一片呜咽……

志勇忽然有劲的抬起胳膊，睁开眼，嘴里也支吾着，筷子却颓废的掉到地上，眼里流出了红血水……

…………

多年后，这一眼一眼镌进脑子里的死别，成了我余生挥之不去又禁不住一遍遍重复咂摸的痛苦……

一元短片小说训练营 23   梅拉比（第二天作业  一段忘事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