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凝的房内。
“姝儿,你坐一会,我去帮你烧水。”宋凝双手抚着芈姝的肩头让芈姝坐在了椅子上。
“夫人请上座~”芈姝看着宋凝有模有样地唱着京剧唱腔,“凝姐姐何时学的京剧,不如姝儿回宫向父王禀报,让凝姐姐今年中秋大宴在雅乐台献唱一曲可好?”芈姝嬉笑着打趣宋凝,宋凝看着芈姝笑靥如花的模样心生怜爱,倒也是拿她没法子。
“好~姝儿想什么阿凝便做什么。”宋凝宠爱地伸手轻轻推了推芈姝的脑门,转身去浴池烧开水。
芈姝坐立不安地,左顾右盼着宋凝的闺房,房间并不大,自是和芳兰宫无法相较,装潢摆设间不像将门虎女的风格,却很像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东墙边的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成套的《诗经》,《左传》,《春秋》,《论语》,《孙子兵法》,芈姝对宋凝的崇拜爱慕更甚了。
西墙边是紫檀木制的兵器架,芈姝见过紫微枪的锋芒毕露,也听宋凝说过碧玉枪的重要性,那是宋凝的第一杆枪,最熟悉最称手的兵器。兵器架最边上靠立着两把宝刀,一把宝刀崭新得耀眼夺目,另一把上面落了些许尘埃,就连不懂兵器的芈姝,也能看出落了尘的那把宝刀,是天下闻名的翡翠碧龙刀,小时候听父王讲过翡翠碧龙刀,整个刀身都由花青翡翠打造而成,是世上最坚硬的翡翠,斩过昏君,杀过佞臣,消灭过千军万马,传说中砍过翔龙。如此稀罕的传世名刀,竟能在宋凝的房内看见,芈姝心中满是疑惑。从未看过宋凝舞刀的芈姝,还以为宋家武功只有长枪。
“姝儿,水烧好了,阿凝伺候你沐浴更衣吧。”宋凝回到房间,半玩笑半认真微微屈身向芈姝轻轻行礼道。
芈姝刚刚想开口问宋凝关于这翡翠碧龙剑的由来,霎时间被她这句‘伺候你沐浴更衣’给打乱了思绪,芈姝的脸上立即爬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白玉般的脸庞,醉了起一抹红云。
……
满满一浴池的热水,上面飘洒着许多玫瑰花瓣,淡淡的花香四溢,还有丝丝牛奶的清甜,沁人心脾。
浴池内雾气缭绕,宋凝候在帘外,芈姝将自己整个身体泡在了热水里,思绪万千,心乱如麻。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时间竟担心起了以后如何办才好。可转念想到宋凝说永远在自己身边,心顿时又安静下来。
“凝姐姐,进来与姝儿一同沐浴吧。”芈姝侧身对帘外的宋凝说。
“阿凝不敢。”一向所向披靡,毫无畏惧的宋凝此时此刻被羞涩给吞没。
芈姝嗔责宋凝,竟不顾及自己衣不蔽体,起身走出浴池,撩开浴帘,将大脑放空的宋凝迅速拉进了帘内。
宋凝瞪大了双眼,嘴唇微张,被芈姝的举动给惊吓到了,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将军,妾身为你更衣~”芈姝微微踮脚,凑近宋凝的耳边,用温柔妩媚的语气撩拨着,伸手缓缓褪去宋凝的披风与长袍,随意地甩到了帘外。两人赤裸相对,双双泡进了池水内。
“凝姐姐,姝儿有一疑惑,不知……”芈姝些许迟疑。
“姝儿大可直说,阿凝知无不言。”宋凝诚恳以对。
“姝儿看见了兵器架上的翡翠碧龙刀,那传世的名刀,竟归宋家所有,这让姝儿疑惑。”
“翡翠碧龙刀,是宋家传家宝刀。我高祖父是我大楚开国名将宋侨,楚王器重,将这刀授予高祖。宋家为大楚征战八方,平定内乱,立下赫赫战功。在阿凝心里,这却埋下了祸乱。翡翠碧龙刀,代代相传,宋家刀法慢慢地与宋家枪法能够相提并论,也名扬四海。”宋凝低沉悠扬的嗓音婉婉到来,芈姝目不转睛看着眼前人,听的极其认真。
“我父宋恒的碧龙刀法让人闻风丧胆,大楚镇北将军名声一出,往往让敌军还未战先乱军心……只可惜他战死在秦国边界的修罗战场,翡翠碧龙刀和父亲的遗体远从秦国一起运回来。阿凝很崇拜父亲,从小刀法枪法皆操练,还是钟爱枪法一些。父亲离世后,衍兄便尘封了翡翠碧龙刀,在宋家祠堂起誓不再用刀,阿凝本也更顺手舞枪,便与兄长一起废除宋家刀法。阿凝发誓,一定要亲手报仇,让秦国不得安生。”宋凝蹙眉,眼神逐渐暗淡,语调仍不急不缓,不想让芈姝察觉了难过。
芈姝心疼宋凝所承受的,身为将门虎女,还背负杀父之仇,宋凝她需要多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能够整天装作一副嬉皮笑脸,阳光开朗的模样。芈姝不禁潸然泪下。
“小傻瓜,阿凝都没哭,你如何落泪?”宋凝心酸的苦笑,强装无所事事的样子,温柔地抬手抹了抹芈姝的脸庞,将两行泪痕淡化。
“姝儿心疼。”芈姝鼻子一酸,贝齿轻咬住自己的下嘴唇。
“姝儿的眼里有倾世的桃花,阿凝定不会让桃花雨下。”宋凝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给了芈姝一个温润如玉的微笑,抬手轻抚芈姝的面庞。
芈姝在水中踮起脚尖,伸起右手搂着宋凝的脖子,温热柔软的嘴唇轻轻在宋凝冰凉可口的唇上蜻蜓点水,没等宋凝反应过来,一吻就已终了。
芈姝一言不发地牵起宋凝的手走出浴池,为宋凝先更衣完毕,自己才默默地穿上了同样的睡衣。
……
子时过了,宋凝和芈姝才躺上了床榻。这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两人心情都同样的惴惴不安,心跳加速。
相对无言,宋凝背对着芈姝,眼皮逐渐沉重,在宋凝即将进入梦乡之前,感到了有一双温暖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腰间,背后传来了均匀地呼吸声,姝儿这个小傻瓜,竟然睡的那么快。
宋凝轻手轻脚地转身面对着芈姝,将她拥入怀中,为她裹紧了被子,很快地再度进入梦乡寻觅已入梦的姝儿。
……
第二日正午,兰芳宫正殿内。
“你说什么?父王封凝姐姐为宋将军的协领,明日起兵攻打郑国?”芈姝拍打檀木桌,顷刻间站了起来。
“回禀公主,大王早朝之时得知前线通报,郑国欲起兵作乱,犯我大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封宋护卫为宋协领,明日与镇北将军及其宋家军一同出征伐郑。”芈姝的眼线兰翎侍卫郑誓单膝跪在地上禀报。
“平身。以后朝中但凡有关于宋家的风吹草动,你皆要向本公主禀报。好处少不了你的。”芈姝从袖中掏出一枚银币给郑誓,眼神清冷,“郑侍卫,辛苦。”
“能为姝公主效劳,是末将荣幸之至。”郑誓起身,表露忠心道。
“你下去吧。”芈姝摆了摆手。
“末将告退。”
……
不是没有想过宋凝出征,领兵打仗的模样,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天毫无预兆地就降临了。
芈姝在正殿内心烦意乱地踱步,宋凝入内欲告知姝儿自己封协领的事。
“属下参见姝公主。”宋凝向芈姝行礼。有旁人在时,两人依旧会讲礼数。
“免礼。”芈姝快步上前扶起宋凝。宋凝身着甲胄,手背上的甲胄竟硌到了芈姝的手。
“你们都下去吧。”芈姝摈退左右侍女,侍女告退时带上了殿门。
“姝儿,今日早朝阿凝被封为协领,明日与兄长出征伐郑,现在……是来与姝儿辞行回府的。”宋凝知道姝儿一定会不放心,担心自己,平日镇定自若的声音竟有些发抖。
“阿凝,你一定要去吗?”芈姝低眉垂泪,一想到战场上的凶恶,刀剑无眼,恨不得将宋凝一辈子拴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
“世间并无双全之法,能让阿凝,不负如来,更不负姝儿。阿凝只能竭力而为。”宋凝为了手心的甲胄不硌着芈姝,只是指尖轻抚着芈姝的脸颊,冰凉的指尖轻点,芈姝觉得自己脸上发痒。
芈姝知道宋凝一定得远行,一生征战,是她的使命。“凝姐姐,我命令你……一定要毫发无损地…归来,若你有半分受伤,姝儿……会派大楚精兵铁骑踏平郑国。”芈姝哽咽的这番话,听上去不像是命令,更像是祈求。
“遵命,姝儿。阿凝定毫发无损。”宋凝的一字一句,击打在芈姝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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