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

世界是一道选择题，而且答案不唯一。

选择从来都不是一件可以果断的事情，即使是白纸黑字的卷子，即使是卷子上的第一题，我们也会在万分确定的情况下，对着自己的信心怀疑。选择不仅代表着对已选答案的拥有，也代表着对未选答案的舍弃，舍弃真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被舍弃也是。

一个没有雨的晚上，一个还算有风的夜里，我可以选择留在房间里，对着满满当当的桌面深情，对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和窗帘挡住的窗户深情，对着孤独的空气和无尽的思念深情，而后在深情里睡去。当然，在这样一个夜里，如果困倦的心想出去，如果是外面霓虹的街灯在招手，如果是朋友，如果是对于日出的静候，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在我打算闭上眼睛的时候，在我打算把所有的灯光都丢进夜里的时候，突然把一切暂停，然后遵循内心的想法，走出去。

这是对于夜晚的选择，沉默的，或是歌唱的。如果是前者，我会有一个好的睡眠，灯光熄灭以后，我踮着脚尖，攀上床沿，然后对着夜晚说一声晚安，说出口或者就留在心里，但总归是晚安，那种真正意义上的晚安，不仅仅是祝愿。如果是后者，我当然会疲倦，我会在天亮以前打哈欠，任凭周遭闹腾的声音在耳边循环，像是陷进了一大块海绵，我在里面笑着，可能有点惨白，又或许只是笑着，我甚至会想我真不该就这样走出来。

夜晚真是个令人不断反思的警官，它让我们一遍遍质问自己，当前的选择是不是最好的答案，而且它只是问，没有一句引导，没有一点方向，只是让我们在辗转反侧里不断失眠，不断沉沦在自我批判里，夜晚倒更像是魔鬼的盛宴，蚕食每一个从白天偷渡过来的小孩。

于是当我对着黑乎乎的环境走神时，当蚊虫不断扑向我又不断被我赶走时，当草木同我打招呼我又不理睬时，当夜再一次降临时，我也在问自己今夜出来的意义何在。是的，我选择了在这样一个很普通的夜晚，选择从家里出来，选择摇下车窗吹着晚风，高呼青春的宣言，那一颗沉寂已久的心就这样跳动着，像是街灯的闪烁，像是景色的变换，那颗心就这样，一点点成为青年。

青年的我从儿时的港湾里逃出来，在海边找寻着儿时想要的海螺，螃蟹和轮船，然后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出了海。海面或是平静的，或是颠簸的，慢慢向着我靠拢过来，当海风狂怒时，我就在风雨里呼喊，寻求靠岸。掌控轮船的身躯已经筋疲力尽，晕眩着，呕吐着，泪水混合着雨水一遍遍苦涩着脸，我想我可能要死在年少轻狂的时候。

这个时候，有一艘船向我靠拢过来，是港湾派来找我的，它要把我安全带回地面，可就在我准备靠拢过去的时候，准备返程的瞬间，我前进的方向也有一束光打来，只是这光芒太刺眼，我看不清是不是我要登的岸。

或许吧，这又是一次选择，让我在一边和另一边的边缘徘徊，我想如果我继续前进，会不会有遗憾，或者说，我转身就走，是不是更洒脱一点。

我想我应该往前进，毕竟这一路的颠簸，一路的艰险，一路的流过泪水，怎能吞咽。所以我应该往前，去找寻自己曾经一直追寻的答案，我这么想着，准备往前走去，然后就在我回头同找我的船告别时，在我看到来接我的人时，我突然有种释然。

那个我曾经不断想要逃离的地方，那些我不断告别又说着再见的人，我还有没有勇气和他们离散，这一路的辛苦很难说，言语上的表达承载不住心灵上的缺憾，我对他们真的很想念。

所以我没再走，我选择同那些未曾谋面的世界说再见，人总归要有遗憾，倒不如在那一刻装得不在乎一些。

今夜还真是漫漫，我看着天一点点亮起来，像是雨天里突然出现的一把伞。太阳比预告的时间晚了一些，不过仍旧是我想象的模样，亲眼看到这一刻，倒也没有觉得这一夜不值得，甚至庆幸自己有了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这个夜晚哪里不平凡？我想，大概就是那些或许只有梦里才能拥有的画面，我突然在现实里拥抱住，即使要用一个晚上的睡眠来换，可能还要加上接连几天的惨淡。只是当我真真切切走到面前的时候，我还是觉得，还好我未曾闭上困倦的双眼。

做选择的时候，我们总归要遗憾，就像放弃一个爱你的人，去追寻自己的喜欢，即使结果或许并不如意，可在结果未到来之前，我们不应该停留在放弃的遗憾里。

就像，我们没有得到一个喜欢的人，看着她一步步走远，我们作为未被选中的答案，开始任凭自己的信心消散。其实我们都做过试卷，都知道有些答案在这一题未被选，当它在下一题出现时，就几乎是正确答案。

当然，正确与否都与答案不太相关，我们费劲心思计算出的结果，即使错了，也想选上一选。太阳升起在对岸，我睡在回去的车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