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读王祥夫的散文集《以字下酒》。
其中《墨迹》篇,很有些幽默滋味,值得择出来共赏。他说:一些老器物会留下些文字墨迹,比如某个汉陶罐上写着:无耳不烦。也果然,这陶罐子是无耳的。
接着他说:古人的幽默也由此可见。
我说:作者除了写作、画画,还有个收藏古玩杂项的爱好,也由此可见。
在喜欢老器物这一点上,我与他雷同。虽然,远不及人家。
无耳不烦?如此,好像人生的烦恼都是耳朵给带来的。
也不能算错。生活中有一个场景:每每听到些不爽的"翻"来的闲话,就会生些闲气,跟些烦恼,而且立竿见影。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遇到嚼舌根的,正好又伤着你了,能当之为耳旁风吗?哈哈一笑了之者,终是少数。大多的人会心生不快,一时半会意难平,要莫追问闲话的来源,要莫心里头自我检讨一番,看看哪里做的确实欠火。脸上还得挂一幅无所谓的表情。这般情形,真不如个汉陶罐:无耳不烦。
就想到"聶"字,居然三只耳朵,隔墙有耳么。岂不是烦恼更兼着未可测的麻烦。
如果,设法把耳根子练就得坚韧些呢,所有的不义之言统统充耳不闻,仿佛"无耳",或者若那句歇后语:聋子的耳朵一一摆设。
就会好很多么?
未必。端的是"少年维特之烦恼"的根子,不在于耳而在于人性,在于生活中的烦恼事。所谓: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如此,从汉陶罐的"无耳不烦"四字中,可以得出一结论:古人的幽默很有些分寸感。
幽默,自嘲,不计较,一笑而释然,也便是及时"止损"的人生状态。倒也不错,不然呢。
如果不懂幽默,又不知趣,非要吹毛求疵,就会发现:无耳也烦。
同事的老爸原是个国家干部,曾经的国事家事顺风顺水,岂料退休后一时不适应,失落感倍增,很快又落了个"重听"的毛病,几近"无耳"。与人沟通上出现了障碍,急得抓狂,见人张嘴就赶紧上手,在耳根处搭一"凉棚",尽可能地收集些声动,总还是不得不跟一句:你说啥?
给配个助听器也不灵,嫌碍事,扔得远远的省心。
久而久之,不愿见人,蜗居,社恐,终于被扣上了抑郁症的帽子。你说,无耳烦也不烦。
古语有:兼听则明,偏听则暗。重听呢?耳根是清静了,却"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人之五官,生来相辅相成,又相生相克。既然人非木头,耳朵便不是木耳,生活要的是参与,是过程。两耳不闻窗外事,怎么可能呢。
回到作者《墨迹》的话题,就想鄙人起初涉古玩时,弄回来的一块"小黑板"
应是那时店铺墙上挂的一记事板。一一某某某欠一吊酒钱,谁谁谁端走了一鱼盘,之类。
也就是一提醒,却是毛笔所为,短时间可以擦去,时间长了,就有点"入木三分"的意思。
这不,木板上的这最后一笔,终于变作永恒,不费些功夫是很难擦掉的。
什么因由,让这店铺的小黑板成为绝笔?战乱,还是无可奈何的"家道中落"?不得而知。
古玩,老器物,本是时间的坐标,历史的使者。其魅力更在于总给人一种感觉一一恍如隔世的人潮中,一回眸:噢,你也在这里吗?
虽然如此,这些好不容易存留下来的东东,其实又是一份寂寞。毕竟,曲终人散,再也没有了那时那地的语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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