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送我一盆黄金竹,从花盆到竹姿,越看越欢喜,从客厅挪到卧室,又从卧室挪致客厅。他笑我,恨不能随身携带。的确,生怕没找对合适的位置而委屈了这盆竹。
墨绿斗形烧瓷花盆,工艺讲究,做工细致,也只有这样的盆才配得上这黄金竹的高贵。
竹枝,纤细高挑,看似柔弱,却筋干挺拨,在窗前兀自独立,迎风摇曳奏雅,接近360度的弯曲,也不会轻易被折。
看着优雅的黄金竹,想起最近练太极,老师反复的教我们,柔中带刚,绵里藏锋,却如何也做不到,而窗前的这盆竹,不正是太极最全面的诠释吗?
每日都挺拨地向上窜,却也没忘扎实地往下驻根。风中不拧,却也没忘自己的姿态。中空不是轻浮,而是为了更多更好的适应。
喜欢竹子,还有一个最初的原因,那是来自儿时的记忆。
初夏的早晨,在我上学之前,父亲常常会用竹签穿着一串野草莓,从地里带回来给我。那酸酸甜甜的味道,是镌刻在记忆里最美味的水果。
走在上学的路上,提着金黄色的竹签串起的像玛瑙项链般的野草莓,一路的得意与欢乐,有时也会甜蜜地与小伙伴们分享着,迎着光奔跑,那是儿时最美记忆。
小时候家里没有冰箱,美食多是被放在”猫叹气“里,挂在屋梁上。放学回家,看到”猫叹气“里有伸出的竹签,我就知道,那里一定有爸爸从街上买的油条、油饼或其它美食,就会嚷嚷要那里面的竹签……
如今,父亲离开已经25年了,然而,每一年的初夏,每一根纤细的竹苗,每一阵6月的风,都会翻动我的脑海,将往日的幸福一幕幕重现。
父亲的生日是阴历6月21,却从来没有过过生日。
那时,我们还没有意识要为父亲策划一次生日,就在我们猝不及防时,一直以为会永远强大,永远强壮的父亲却骤然离去了,那似晴空霹雳般将我们坠入黑暗的深谷中,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每次走在大街上,看到有像是父亲骑车的背影,我都会情不自禁地追出好远。有一次,我开车跟着一个骑车的人整整走了三条街,当那人消失在某小区门口时,我才猛然想起,父亲离开已经五年多啦。
常常在梦里,见到父亲,还如往常一样坐在餐桌旁,我一直追问,
“怎么就没等我们回来,你就走了呢?为什么不坚持与我们告别呢?还有好多话都没交待,你放心吗?”
然而,梦中的父亲,总是一言不发,没有回应,没有表情。呼喊中醒来的只是满脸泪水的自己,挣扎在黑暗的夜里。
那时,父亲总是要在睡前过来亲吻我的脸,用硬硬的胡须扎得我脸颊痒痒的。每晚,父亲都是要抱我睡在他身边,直到小学毕业。且常在半梦半醒中听到父亲母亲对话,“这孩子要是永远不长大就好了。”
小时候,哥哥们扭我脸颊时,我总是夸张地大哭,“他们把我香香都刮去了……”
父亲听到后,总会训诉大笑的哥哥们,别惹我。
想起那首古诗《与小女》
见人初解语呕哑,不肯归眠恋小车。
一夜娇啼缘底事,为嫌衣少缕金华。
刚能听懂大人的讲话,就咿咿呀呀的学着说话了。因为爱玩小车就不肯去睡觉,因为衣服上少绣了朵金线花,就整个晚上哭闹着不肯停歇。
即便如此任性,父亲也会宠溺呵护,不许任何人招惹。离开父亲还能在哪里找到如此宽阔的,任我撒娇的怀抱呢?
每年的清明,冬至,无论我以怎样的方式,如何去祭奠,也改变不了父亲与我们阴阳两隔的事实。
甚至每年的6月,整个6月我都在数着日子,还有几天父亲节,还有几天是父亲的生日,那又如何呢?除了徒增蚀骨的伤与无助,什么也改变不了。
如今又到了阴历6月,看着家里的黄金竹,看着那柔软的竹条,那一串串野草莓,油条,油饼和迎着晨光奔跑在上学路上的小姑娘,都像电影画面一样,一遍遍地闪现在大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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