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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居动物(一)

独居动物(一)

作者: 半边雨果 | 来源:发表于2019-06-04 19:55 被阅读0次


    一条国道

    从老普洱到德安的这条路并不算长,但途中需要绕经几段多弯且未被开发过的乡道还是多少会让人感到些不适,再加上雨季的滑坡,致使这段山路成了很多当地人的难题。不过我们的老白爷却总是不以为然。显然就如何驯服这段山路而言,老半百早已算是驾轻就熟了。此时,我们熟悉的小皮卡正在这段数十公里的山间驿道上迅速且有条不紊地行驶着,而正坐在后车厢中的我和小孔也丝毫没有被山路的原因所影响,相反在路途的绝大多数时间里我们都是相当的乐在其中。当然,这得得益于我们亲爱的白爷。

    小皮卡的后车厢是露天的,不长,刚好能让我们依着车头半躺在里面,一路上看着周围所有景致倒退着远离视野的感觉,虽说谈不上新鲜,但却也变成一种依赖,不论对于我们谁来说都是乐此不疲的。“真好在…”就在我们刚刚踏上国道的时候,小孔像是自言自语着。也就在这之后不久,注目着西门涯子缓缓离开了视线,我们才确认了自己“又在了路上”。

    关于213号国道还得多啰嗦两句。它起始于甘肃兰州,由北至南经过四川的汶川、都江堰、成都等地最后才进入云南。入滇后又经昆明、普洱、西双版纳后最终结束在一个名为磨憨的边界小镇。国道一路穿过如黄土高原、盆地、水库和热带雨林等诸多风格迥异的地带,风景大相径庭、别具特色。此外,这条久经沧桑的国道也曾因为其汶川至都江堰一段的危险程度而闻名,但由于2008年汶川地震的缘故,如今已然成为了四川境内的一条生命要道,承载着成千上万人生存的希望,见证了文明的变迁。

    大地震也给了这条总是面临着塌方与泥石流危险的国道一次重生的机会,在经过几次重建与整修后,如今G213线已面目全非,新建的高速路段从四川一直延伸至云南境内,和以往不同往来车辆络绎不绝,不仅受益者无数,甚至对一些人来说,这条覆于旧时代茶马古道之上先辈走过的路也早已成为了他们生活的全部。老白爷便是其中的一员。

    但显然当时的我们还没赶上更好的时机,即便是现在的213号国道仍然有一段未被开发过,至今还没有重建。那便是从老普洱至磨黑的一段乡道。磨黑镇位于普洱与德安的中间,当然也是我们的必经之地。

    这是一个十月份的周二,简单地说,我和小孔是以民兵的身份去参加位于德安一所中学所举办的一场防洪演练的。即便对于一名支教教师而言那也是一次下乡的好机会,何况也不影响孩子们,于是当县水务局向我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便也就没什么理由拒绝了。

    早秋的清晨十分凉爽,那天孩子们一早就在学校里活动开了,郑姐像往常一样在一旁一边照顾着孩子们一边和我们打招呼。我和小孔望着熟悉的景致在上前与孩子们和其他老师简单地道了声别之后便准备动身出发了。同样作为民兵一同前往的水务局老白爷一早便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迷彩制服驱车在学校门口等着我们了,现在想起来,为此我还得在路上忍受小孔对第一次传迷彩的我的调侃。“怎么就不适合了?”那时我不耐烦地回应说。“不知道,看上去怪怪的。”孔略有所思,“就觉得你们城里人不适合穿呗。”孔总喜欢理直气壮地跟我瞎掰掰,有时还会带着几分使劲挤出来的认真样儿,当然结果说着说着大家也就都乐不可支了。

    在路上,我们一边享受擦身而过的景色一边闲聊着。周围也从县城近郊的那一块块整齐划一的田地和小鱼塘慢慢变成了一座座小山丘以及充满了整个视野的那一抹绿。这天风吹得很缓,阳光明媚而不刺眼。就在这普洱的乡道上,不管怎么想,那都是我们最爱的深秋。

    “对了,你怀念第一次出城时候的感觉么?”就在把边江的溪水声刚传入耳时,封扭过头来问道。

    把它涂黑

    记忆的深浅即便不是能牢牢掌握的,也多少会受制于内心的暗示,这是一种需求,也是一种约束。就像明明过了很久的往事如今却依然历历在目是因为在心中无时不刻地提醒着自己它的存在,究其缘由有时甚至会超出自身的认识与理解,这是思想深处的一种需求,也许无法被察觉,但却不能被避免。

    当然也有时,哪怕是最近在直尺的记忆却依然会被忘记,大概是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在低语,不允许它的存在或是害怕它的存在,即便置若罔闻,但最终却不敌本能的驱使。更何况是当它并不躺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

    一条国道

    直到跨过曹安公路口的那座石桥,心里才稍微踏实一点。车队是一早便从周家嘴路出发了,沿海宁路与武宁路穿过市区才到达了曹安公路口,一路上虽谈不上不安,但此时此刻却也着实让人松了一口气。

    想起学骑脚踏车那还是在多年以前差不多预备班的年纪,那是一些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是和阿宇一起折腾过的一个夏天。要说大我一岁的阿宇不仅是我的学长,也是我的邻居,那时我们经常黏在一起,玩耍、干架、学车……时至今日,即便我已离开了很久,然而对于阿宇及那时的回忆直到如今仍清晰可见。

    夏天总是过得很快,可是夏天走了还会回来,人却不一样。我印象中见阿宇的最后一面是在他中考前夕作为团支书在学校广播电视里的讲话,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认真如此严肃的表情,相比于平时玩耍时的天真简直判若两人,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略显成熟与稳重。那是我回忆中最好的宇,当时我仿佛能预见他会成为一个领袖,一个举足轻重的人,一个伟大的人……然而那也只限于当时。

    阿宇毕业后便搬离了西凌,那时我甚至没和他道一声别,以为我们仍能随时随地见面,以为我们的相遇已是一种习惯。直到几年以后我也不舍地离开了那个蜗居了十八年地方,才发现,“寄放有时便是断送”。雨果用来描述芳汀送走的柯赛特,可我是送走了对于高中毕业以前生活的留恋,还有那一票天真幼稚的想法,以及最后对于那些如同宇一样将要永远离开我生活的人的怀念。

    从此我再也没有骑过车,没有机会也没有理由,直至进入大学,算来是有十年了吧。十年一刻。

    不管从任何角度来看,曹安公路口的石桥都可以称得上壮观了,宽阔的用汉白玉与花岗岩砌成的桥身,缀以精美的雕刻以及两旁整齐划一的石狮子,从远处看去分外庄重与严肃。这座石桥横卧在十字路口的一侧,不仅代表了时代差异的分界,同时也是长达五千公里的312号国道的起点,不论对于谁都有着特殊的意义。我们在石桥旁小憩了数分钟,当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之后便又出发了,沿着曹安公路驶上了国道,一路向西穿过城乡结合部后便出了城。

    我无心再去描绘国道四周城乡结合的景色了,那种充满矛盾、与两个时代脱节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不伦不类的地方特色仍然被夹杂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努力地生存着。我并不是在述说不满,只是如果真有什么是值得抱怨的话,那便是这个畸形而又泛黄的时代了,至少对于他们来说是这样。我们一行人饶有趣味地趣味地欣赏着这久违别样的风景,车骑得不快,足以让我们在一路上肆意地挥洒着各自的想象,不久之后,伴随着谈笑声我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花桥。

    现在想想,那是一段再平凡不过的旅程,无法让人愈加回味了。我不会用太多的笔墨去记录旅途中的一那幅幅画面,因为当我们停下脚步的那一刻起,我的思绪便滞留在身后的道路上。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连那时的我都没发现,就当那绵延不绝、延伸至远处地平线看不到尽头的国道静静地躺在我的面前时,那摆在眼前无限的未知与选择深深地动容了我并在我心里埋下了一个充满着激情与挑战的种子。或许我早该意识到,那时我手里握着的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我所一直坚持的也并不是自己真正希望看到的,而只是对自身的妥协与让步罢了……只是无论如何,那时的我都没能逃脱这枷锁。

    无法沉默

    我无法解释很多次我曾抱有过的偏执,不断地、疯狂而又固执地说服自己摈弃对放任与妥协的恐惧,巨大化原本便该被牢牢束缚的欲求与野心。我害怕被这个最坏的时代所侵蚀,但却更害怕这种鲁莽的不计后果是出于自身的无动于衷,因为后者更加让人感到厌恶,让我厌恶。

    现在想起那时一起上路我重要的伙伴们,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我突然为这即将模糊在记忆深处的往事而感到扼腕,为那个年代的放纵感到遗憾。我不愿意再回忆起那段时光的一幕幕。更希望把一切的在乎与痛恨一起封存进那将被舍弃的愚钝与悔悟中,只需留下那些许被岁月稀释后的无畏与希望,再期待着我们的重逢。

    后记:

    我在疯狂地思考一个问题。

    因为不知过了多久才发现,避不开的命运就像一个轮回,你以为把它抛在了身后,但实际上它仍在前方等着你。

    这是根性,是塑成你的基石,你也本没有错,但却不得不花上这一生的时间,去幻想可能会出现在某个角落的出口。

    问题出在哪?问题出在哪?问题出在哪?只能无力又贪婪地问自己,问那个体面又无光的镜中人。

    不知道我还能支撑多久,但大概我也愿意为此身疲力竭。

    生而如斯,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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