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秋声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距离今年第一次看到落叶从我眼前飘过，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而南方的秋，还是拖拖拉拉欲来还休，秋风过窗台而不入，只在窗外呼起渐狂的秋声，向人示意着秋的光临。

      但我早从别处得到了秋的消息。院子里有几棵枣树，从入夏起，我几乎每天绕道去看望它们。眼看着它们着果，眼看着那果子由青转红，眼看着那红果子只剩几处高枝，眼看着……眼看着一夜风雨过后，枝头惟余残绿，树下零落红泥。还没等我计划哪天偷摸地拿根杆子敲个枣子回味童年，那几点红泥便给这场风雨下了一个鲜明的注脚——秋天来了。

      夏枣没吃到，我的夏天也在狂风暴雨中离去，然而那炙热的日头和熏蒸的热风仍整日徘徊不肯离开。直到白露过去，秋天的脚步才较为清晰了。每天晚上，我谨遵爸妈教诲，下楼去院子里散步。晚上九点多，白日的余温逐渐消散，夜里的秋风泛起阵阵凉意。院子里的小朋友已经回家，三两成群的大人也几乎不见，偶尔有人互相经过，各自安静各自走着。

      走在秋夜中，秋风清冷，小院的秋色也略显冷清。路旁仍有花，颜色倒算是姹紫嫣红，可是零星几簇耷拉在枝头，更显出它们的不合时宜。想到白天在池塘看到的睡莲，白玉小碗盛着中间一点嫩黄，在水面上捧出盈盈的几朵，清新可人。忍着高高低低的虫鸣，沿着昏暗的小路走近，遍寻不见，才想起原来它晚上也要闭眼休息。池塘中还有些紫色花束，初见时一串串一丛丛十分热闹，不过几天时间也清减了不少。

      虫泣幽意，叶诉秋声，风剪池草，月隐芳汀。此时此景，难免要勾起一些悲怀愁绪，但好在我总是善于和自己相处。人生一世，草木四时，草木可以在无尽的时间中轮回，而人却是踽踽在单行道上前行。一路上悲喜得失都转瞬即逝，聚散离合也无法回头。但还好，还有这清风明月，“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总是可以让我们沉醉其中的。秋风袅袅，一路无香，唯有那扑面而来的宜人秋意，有另一种的心旷神怡。

      秋风清，秋月明。然而月还来不及赏，刚刚走近池塘边，腿上大概是被小虫咬了几口，感觉到一些刺痒，于是回到家中。住在二楼的房间，晚上万籁俱寂时，窗外虫鸣越发清晰，在急需要睡眠的时候，只觉得它们吵闹。在脑海中吵到深夜，头痛得昏沉，又时不时被马路上的轰鸣声惊醒，头痛得清晰，沉重绵长的大卡车，呼啸而过的飙车族，我一一分辨。凌晨时分的清醒，有人为了生活，有人为了玩乐，而我为了什么，我还不够清醒到想出答案。

      被吵醒的感觉不好受，只是想到在同一个时区同一个时间，我和陌生人分享这同一刻的秋天，似乎获得了一点点的安慰。这一点点的安慰，也足够我再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