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幸当过几个月的鸭子饲养员，为了帮家里节约粮食，每天上学之前和放学之后，我都会赶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去草地上、山林里、小溪边觅食。那段日子阳光灿烂、宁静悠远，也算是我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了。
不过今天的主角不是鸭子，而是三只羊。
去年快过年的时候，接到小舅的电话，他说今年的团圆饭回老家吃，要杀一只羊来当主菜。对我这种特别喜欢吃肉的人而言，这个消息简直不能再好了。除夕当天，我起了个大早，无视漫天白雾，开了二十几公里的山路，赶回了老家。刚进院子就看见了那只被命运选中的小羊，但这时候已经不能叫羊了，该叫羊肉，一块块的血肉整整齐齐地摞在案板上，旁边架着一口大铁锅，锅里咕噜咕噜地熬着汤。
舅妈迎过来说，怎么才一个月没见，脸都圆成这样了，跟你说个坏消息，我家小羊越狱了。原来早上大家忙着抓羊，杀羊，里里外外一团乱，不知是谁忘记关门了，剩下的两只小羊就“趁虚而出”了。我一听完二话没说就吵着要去把小羊找回来，毕竟这座山我从小跑到大，抓两只撒欢乱跑小羊不是手到擒来么。遗憾的是，一直忙到天黑我也没摸到半根羊毛，临别时分只能装傻充愣地安慰舅妈几句。
回家途中，在车里聊起这事儿，我和妈妈猜测两只小羊是不是被人抓住关起来了或者不小心摔下悬崖了。
我弟在旁边不痛不痒地接了一句，你晓得那两只羊为啥跑嘛？
我顺口答道，总是关久了嘛，虽说人家是以温顺著称，但总还有野性难驯的一面噻。
我弟冷笑一声，一大早就看到各人兄弟遭抓起走了，然后又听到围墙外头各种惨叫哀嚎，难道它们就真的在那等死啊？
转念一想，是这个理啊，你们人类就在五米之外的地方残杀了它们朝夕相处的同伴，难道还期望它们会悠哉游哉地躺在圈里等投喂吗？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我总会想这两只羊来，也许这一跑就还真就跑出一条生路来了。可想来想去却突然记起我的那群鸭子来了，我亲手把它们拉扯大，也亲手把它们换成钱，偶尔还会向旁人夸耀它们曾带给我多么美好的少年时光。一想到这儿我就不敢往下想了，我不可能会有那么勇敢，在承认动物有灵性的前提下还能心安理得地做一个无肉不欢的人。
五天之后，我舅妈更新了一条朋友圈——她的两只小羊特别懂事，自己找到路回家了，又冷又饿，超级可怜。看到这时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这件事情究竟要告诉我什么？是动物其实没有灵性，根本察觉不到危险，只需要过得“不冷不饿”就可以了；还是动物和人类一样，也学会了权衡利弊，觉得活得好一点比活得久一点有吸引力多了。
你看这三只羊，第一只的确是没得选，但另外两只可以选，却还是走上了同样的末路，想必这就是造物主的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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