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其实，我也并不想喝酒。我只是想说个故事给你听。

你得给我保证，保证不会说给别人听。因为我是一个爱害羞的女孩。

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该说给谁听。

朋友吗？不靠谱，她们准会听的厌烦的，毕竟故事有点长。

同事吗？不可靠，毕竟人心隔肚皮。她们会把我的故事当笑话流传的。

家人吗？不能说，年龄有代沟，心理有阴影，说了不如不说。

对了，你有瓜子吗？我还是一边磕瓜子一边说吧。要五香的，混合个绿茶的也行，少来点，五斤就行，毕竟说故事要紧。

酒，你喝，你喝就好。我是半杯倒，喝不得，否则故事要说到明天了。

故事是哭着说还是笑着说好？你喜欢哪种风格的？

算了，还是笑着说吧，怕把你惹哭了。该哭的我也哭够了，攒点眼泪给以后的生活吧。

好喽，哎，你，你们，所有听故事的人，都记得自带板凳喔。好喽，故事来了。都别说话，好好听，不准插话，不准哭，故事只讲一遍，。再也没有了。

【一】人生是个迷，谁也解不开。

我叫白露。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白露。妈妈说，你就是我人生的霜，没有你多好。

妈妈不喜欢我，人尽皆知。妈妈因为生了我，爸爸的家人就不喜欢妈妈了，这也是人尽皆知。女儿是土坷垃的命，就该死贱死贱的活着。儿子是金子命，就该捧在手心里。

妈妈怀我时，已过了生育的最佳年龄。所以她一直都希望我随哥哥性，两个男孩是她巩固在家里地位的唯一砝码。

她整整吐了五个月，人瘦了一大圈，一点都没孕妇样子。孕晚期，全身浮肿，几乎下不了地。

妈妈说，为了我，她该受的罪都受了。终于熬到临产，疼了三天三夜，哭喊了三天三夜，最后还难产大出血，差点把命搭了进去。我好不容易落了地，结果还是个丫头片子。妈妈气的直接昏了过去，恨不能再把我塞回肚子里去。

我好像早已知道了人情的冷漠。日夜啼哭，妈妈成天的抱着我，根本不能好好休息，还受到婆家人的无情冷落，最后落了一身的病。

妈妈说我是来讨债的，也许是吧。如果说十六岁之前我把该讨的债讨回来了。那十六岁之后就让我来还债吧。

【二】不幸是一首悲伤的诗，谁去吟唱？

十六岁，我初中毕业，学习成绩很好。老师说我有上大学的命，我把这句话热乎乎的打包带回家，只想听妈妈一句赞美的话，或者一个赞许的目光都行。

妈妈听完这句话，看了我良久，然后才缓缓开口“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已经抚养你长大，该欠你的我也还完了，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迟早会有这一天的，我知道。只是来的这么早，是我意料之外的。

“村里的二虎，你也认识，大你十岁，挺中意你的。如果你想成婚，也可以，你的彩礼钱正好供你哥哥读书。或者你想出去打工也行，打工的钱够你哥哥读书用就好了。两条路，你选”

我楞了很久，这就是我的妈妈，这个世界上跟我最亲近的人。她从来没有把我当过她的孩子，我只是她的债主。她恨我怨我，从不愿给我一点爱。以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我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外出打工，这个家不要也罢。可我又不能完全跟这个家脱离关系，我还得用打工的钱供我哥哥读书。现在，他们一家人成了我的债主，我只有尽快偿还完欠他们的，才能开始自己的生活。

【三】【那一个夏天，我告别了过去】

打工，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是跟过去生活的一次告别，是新生活的一个起点。

我学历不够，没有经验，被骗过，被卖过，端过盘子洗过碗筷，站过超市，卖过化妆品，更高级一点的就是当过汽车销售员，其中艰辛，我来慢慢说，你们慢慢听。可好？

我是在初三放暑假的时候离开家门的。我的行李很简单，一卷薄薄的，带有补丁的铺盖，还有几件很旧的衣服。临走时，妈妈塞给我二百块，眼里没有临别的不舍，只有冷漠。她说，你在外边混的好了，多寄钱回来就好。你在外边混的不好了，就随便找个人嫁了吧。她都没说一句叮嘱的话，或者早点回家之类的赠言，好像我是她家寄存的一块陈皮膏药，让人厌倦。

我没有难过，也没有留恋。背着行囊，扭头就走。同我一起离开的，除了行李，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二虎。

二虎说。你妈妈明明说把你许给我了，还收了我三千块彩礼钱呢。总之，你就是我媳妇了，你走哪我跟哪。

也好，也好，总比一个人强。

【四】【有你随行，真好】

你就像寒冬腊月开出的花，总叫人觉得温暖跟感动。

从唐山转火车到聊城，再到开封，再到南阳，再到安康。一路向南，我们就像射出的弓箭，就没想过回头。

倒了很多趟的火车，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去哪里，总之，离家越远越好。

最后，我们到了重庆下了火车，结束了一路哐啷哐啷响的生活。我俩身上的钱都花的差不多了，再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就真的要饿死在火车上了。

下火车时，外边正下着下雨。淅淅沥沥的，空气里全是泥土的芬芳，让人心旷神怡的。“好了，就这了，我喜欢这里”，我说。“好，你在哪我就在哪。”二虎接着我说的话憨憨的说道。

其实，二虎还是很不错的。估计是年龄比我大的缘故，很会照顾人。我们舍不得花钱，一顿接一顿的吃着泡面时，他总会把鸡蛋呀，火腿呀，通通搁到我碗里。晚上睡觉时，他会起来好几趟，看我被子盖好了没，看有没有坏人接近我。转了很多次的火车，我的行李都是他搬上搬下的。在他心里，完全是把我当成最亲近的人来疼惜的，可我的心早已被怨恨填满，根本容不下他的爱。

【五】注定是一个人的旅途。

来到梁平县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工作了。光鲜的体面的工作，我自然是想都不敢想。只好在那些冷清的，偏僻的街道找，不上档次的门店自然不需要上档次的服务员。我们是萝卜配咸菜，谁也不必嫌弃谁。相对而言，二虎找工作就容易很多。他学历比我高，还是男的，一身的蛮力。很快，一家面粉批发厂就相中了他，月工资一千五，算是高薪了。我几次央求把我也留下，我太想跟他在一起了，我不想再一个人去到处碰壁。这些天，受得冷落已经够多了。可老板怎么也不同意。他说，我们从来不养闲人，你走吧。我也不好再纠缠下去。本来二虎还想要跟我一起离开的，我没同意，各有各的出路，何必一定要绑在一起呢。

二虎在我的生命里也就暂告一段落了。

【六】我这朵花，还没来得及盛开，就败了

我又成了一个人了，背着我的行李，继续往前走着。哪里破落往哪里走，哪里有脏活累活我往哪里凑。可连续三天，都没有一家店肯留下我。要不嫌我年龄小，要不不管吃住。要不就嫌我没工作经验。我碰到一鼻子灰，已经心灰意冷了。

天又很快黑了下来，我同样没找到落脚点。身上的积蓄已经分文不剩。虽然这几天一直都是饿不到晕头转向绝不吃东西，晚上都是在银行自动取款机的隔间度过的。可绝境还是步步紧逼，我从不指望家里能给我寄一分钱过来，我说过，我宁愿死在外边，也绝不再欠她们分毫。

我漫无目的的走着，又饿又疲。夜晚的天气多少还是有些凉意，我抱着胳膊，低着头，一步一步的挪着。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自己就像一只可怜的流浪狗。可更多的时候，我其实连只流浪狗都不如。它至少三五成群，而我只有我自己。它们可以在垃圾桶，饭店门口大朵快颐，从不用担心饿肚子。我却不能这样做，所以我不如它们。饿极了时，我恨不得自己也变成条狗，可以摇着尾巴和他们一起去垃圾桶里，去任何有食物的地方填饱肚子。

我的眼前开始冒金星，我不断地提醒自己，就一次，就一次就好，下次绝不再干。如果我不能冒险一试，如果我再不给自己吃东西，我真的要倒在大街上了。

好，我不断的撺掇着自己，不断的宽慰着自己。最后，由于身体虚弱差点撞在柱子上时，我下定了决心，就偷这一回，只这一回。

偷东西我是真没经验，但我知道怎么偷。听以前村里从外边回来的人说起过，电视里也看过。我还知道，超市门口的资源多，好下手。

过了自己心里这一关后，我开始在路边有目标的踩着点。小超市不行，人少，目标大，也不好脱身。最后，我选了就近最大的金宇超市。金宇超市即使是夜间，也是灯火通明，人来人晚。我躲在角落里，等待着下手的机会，虽然耳朵听来，眼睛看来的经验不少，可没有真正的实练过，我还是有些紧张。却还有些莫名的小激动，好像我要去干一件振奋人心的大事情。

三个五个十个，超市出来的人都是成群结队，真叫人讨厌。我蹲的脚都麻了，才看见转门里转出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她买的东西很多，还是独自一人。机会来了，我从垃圾桶后边钻了出来，等她稍走远些，我就跟在了她的屁股后边。我的脚步很轻，就像她的影子。她肩上挎着包，手里还拎着两大包的零食和生活用品，真是奢侈，我在心里默默地嘲讽着她。看她穿着打扮，挺像个有钱人的，就是不知道这钱放哪了。我边小心的跟着她的脚步，边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我看见她走一会就停下来放下手里的购物袋，然后又把手伸到上衣口袋里摸一摸。这个动作我最熟悉了，以前在家时，只要有什么重要东西装在口袋里，我就会不停地摸口袋，生怕里面的东西不小心掉了。

“叮铃铃，”她电话响了，好机会。我也在她不远处停下了脚步，等待着。我看到她停了下来，腾出了手，从口袋掏出手机，按了接听键，“喂，你好。对，我是……”，好，就现在，我一个箭步蹿过去，身子假装不小心撞向了她，手却快速的伸进了她口袋里。“这位姐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哦，我刚走的太匆忙了，不小心撞到了你”，只轻轻一勾，钱就到手了，客套话还是要说的。“噢，没事，没事，”她朝我笑了笑，好像在安抚我一样。又弯腰把被我撞到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继续边交谈边走远了。

这活计真不是人干的，太紧张了，我这额头上一摸一把的汗，何况还得一边做着坏事，一边装着好人。不过，却比想象中容易很多。

我把钱攥在手里，并不敢低头去看一眼到底数额是多少。我生怕她突然出现在我背后，愤怒的按住我的肩头，或者直接扳过我弱小的身躯，恶狠狠的给我来一巴掌，也许她会朝我吐一脸的口水，在大街上大声骂我是“不要脸的小贼，是臭狗屎，是过街的老鼠”。虽然她还没出现，但此时的我确实像一只偷了食物的老鼠，我缩着脑袋快速的朝前走着。我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又走过了两个红绿灯，再右拐。还是什么也没发生，她并没有追上来，我的脚步放松了下来。我小心翼翼的把手心展开，被汗水浸湿的钱皱巴巴的缩在那里，像一团委屈的小兔子。我把钱一张张的抚平，又一张张从大到小摞好，钱不是很多，却也够我度过眼前的难关。最大面值五十，最小的是五毛，加起来也不过七十多块钱。还好，我有救了。

有钱了，人也就精神了。好像钱能填饱肚子一样。我开始迅速的搜索着街边的小吃店，这个点开门的不是很多。所以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一家面馆。

我一屁股坐了进去，并大声报了杂酱面。五块钱一碗，已经馋了很久了。

如果，我今天没去做一回小偷。如果，我没来这家面馆。如果，我没大声报饭。也许，我的人生，又会是另一副样子。

人啊，从来都不会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也从来不会知道会遇到什么人，更不会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