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告别

来不及告别

先生:

      你好!

    删改几次，还是觉得这个称呼此刻最合适。

     昨晚看到消息:先生一走，恐再不见先生。心中一惊:先生?先生是谁?脑子里一闪而过你的名字。往下看，竟然真的是。你就这样走了，或许你早已准备好，去了天堂寻觅家，不用再一个人思念你们仨。

     可对我，却是那般匆匆，匆匆到来不及和你好好告别，只能接着文字隔着时间空间甚至人间和你说一声:先生，再见。

       和你初见是一篇中学语文课本上你的文章《老王》。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还有女人被称作“先生”。那节课也没有认真听，只是一直在想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竟被冠以男性的称谓。

      再后来，对你了解越多，尊敬就越多。原来，“先生”真的是对你最恰当的称呼。

   喜欢你的直率，不骄矜。他说:我没有订婚。你答:我也没有男朋友。这是我听过的最简洁的告白。也许对于一段月老早已牵好红线的人来说，根本就不需华丽的情话。就是这样简单和直接，却也和当下的“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有异曲同工之处。先生，你们好时尚!

     喜欢你恋爱时的模样，随他去英国留学后，因他吃不惯英国菜，也是大家小姐的你，竟也日日洗手做羹汤，照料他的生活起居。此刻，虽然看不到你的才气，却真真地看到你作为一个妻子的模样。想必，在那些日子里，每一粒米，每一口菜都可以化作一句情话，倾吐着一个妻子对丈夫的绵绵爱意。原来，有爱的地方，锅碗瓢盆就可以奏出动听的交响乐，柴米油盐也可以调绘出多彩的生活。      

       敬佩你的勇敢和坚韧。不是每一个漂亮的女人都可以在被剃了阴阳头后做一个假发，第二天照常去买菜的，也不是每一个人在那个混乱时期时还有心思开玩笑地把一个厕所叫做“五谷轮回所”的。是因为有了他，那些日子才不那么狰狞,还是为了让他不那么难熬，你口中的每一天才听起来不那么可怕?这时候，你不是一个小女生，不是一个小女人，甚至不是一个小妇人，而是一个大写的女人，我总感觉是你用你母性的爱和忍耐陪孩子般似的他度了那段不堪岁月。现在有很多人在提女汉子，各种版本的定义，而如果把它理解成“女+汉子”，你才是货真价实的“女汉子”。

       向后看，似乎你所有的快乐都和他和你和他的女儿有关，然而你的痛处也恰好来源于他们。他生病了，也许你还有心理准备，实在想不出来，当听说钱瑗患了脊椎癌之后，你的心里是什么感觉?那种无助，恐慌和心疼没有经历过的人绝不敢说感同身受，不知道善良如你，有没有一丝怨恨闪过心头?她是你们唯一的孩子，美丽聪慧，却没有一段长久的婚姻，而今刚刚觅得幸福，疾病就要夺去她年轻的生命了。你只和他说:我要写一个我们的女儿。或许在你心中，女儿从没有离开，她就活着你的文字里，那些温暖的文字里。所以你没有怨恨。

    “楼梯不好走，你以后不要再知难而上了”，这是已过100岁的你对蹒跚下楼的费孝通说的一句话。第一眼见了，是心疼费孝通，这么多年，你的心中始终没有他的位置。第二眼，是心疼你，这么多年，你的孤独和寂寞，始终不肯由他人分担。又或许，你的心里并不是孤独的，他和她都活在你的心里，家也在你的心里，满满当当的，占据了你的心房和心室，腾不出地方让他人居住。

   多年前，你看到一位外国作家写的婚姻“我遇见她之前从未想过结婚，娶了她之后，从未后悔，也从未想过娶别的女人”，你和他都说你们也一样。原来，最好的爱情真的是非他不可，不可替代。更幸运的是，你们都在最合适的年龄遇到彼此，没有人错过，也没有遗憾，所有的青春和热情都给了那个冥冥中已经安排好的人。没有寻寻觅觅，也没有冷冷清清。    

   他夸你:最贤的妻，最才的女。仔细想想，娶了你，有了最勤劳的妻子，有了时刻帮助他朋友，最妙的是还有了懂他的情人。前两者都比较容易获得，而后者太难。自古才子多风流，多才就易多情，所以徐志摩才有了林徽因和陆小曼，胡适才有了韦莲司和曹诚英吧。而他，有了你，就再也不考虑她人。

现代人常说的“三观相符”估计也是这个意思吧。只是你们更高一个层次，不只是对生活的看法，更是心灵的共鸣，所以他写出的《围城》，那被称为现代婚姻的教科书的那部书，又怎么能说没有你的一份功呢?  

     最才的女!真真是最才的女。你的才气，不仅体现在你的文章中，也表现在婚姻中，躲藏在他的文字里。

     不再向前看，尘世间的路您已走到尽头。只愿在天堂，先生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