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老家的年味还是比较浓的,吃大锅肉、穿新衣服、点炮仗,每家每户都是热气腾腾的。雪地里升起的袅袅炊烟混着一地的炮仗碎屑,就是年味的最好风景。小时候的梦想就是过完元宵接着再过小年,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年味三大件吃穿玩,首当其冲为杀猪饭。农家的猪都是我们一天三顿自己伺候长大的,米糠混着泔水,用木盆端着,一步三摇踉踉跄跄送往猪棚。那时候最喜欢每天用手比划猪的长度,期冀它们早日长成。
猪是有灵性的,杀猪日的猪都特别安静,像做错事的小孩躲在角落,心中默念色就是空,空就是你们忽视我。当亲朋乡邻拥过来扯头按脚的时候,猪的嘶吼撕心裂肺,偶尔力量爆棚,拖着脖子上的杀猪刀可以围着村子跑上几圈,直至血干力竭而毙。
猪肉向来是没自家份的,只有头脚和下水留下来大锅烀熟,亲朋好友留下来享受饕餮盛宴。那时候最好的地方就是锅台周围,妈妈把最好的猪腿骨单独留下来,不用任何佐料,我就能把骨头舔的锃亮。那种土猪的香味留在舌尖,一辈子都是浓的化不开的味道。
农家所有的吃都是要亲力亲为的,自己磨的豆腐、自己炸的糯米团、自己捞的溪鱼……
小时候的我很少有自己的衣服,很多都是姐姐穿不了直接套在我身上,红的绿的花的,这曾让我很长时间心理忧郁,也让我长大后的审美飘忽不定。而过年是我每年可以扬眉吐气仰头窜门的时候,身着妈妈缝的男性新衣,脚蹬妈妈纳的四块瓦棉鞋,立马觉得自己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
然而很多时候乐极生悲,我记忆中的新衣新鞋基本上只能在身上停留很短时间,不是被小伙伴们弄的满身泥浆,就是在鸣放炮仗时开上几个口子,每每此时,满村子都能听到我凄惨的嚎叫。
农家的玩比较贫瘠,基本上和土、泥和身边日常用品。过年了,就不能再玩拍泥鼓、挤油渣、撞腿这类没品的游戏,记忆中最大的乐趣是捡炮仗,满村踅摸各家的哑炮。那时候的个性饱满、思维不羁,竹竿间、窗台前、井沿边、甚至硬化的狗粪里,塞满了零落的炮仗,“嘭“的一声,有竹竿打脸的红肿、邻居惊吓后暴怒的追赶,最惨的是挂落身上星星点点的粪点……
年味是真实存在的,它陪我度过贫苦而又充实的童年;年味又虚无缥缈,想去抓住它远去的尾巴却两手空空。农村的萎缩、传统的遗失、文化的缺陷让年味随着父辈的老去而越飄越淡。纯粹的年味像那些年暗恋少女的唇,触手可碰而又遥不可及,我们只能轻抚额头挥一挥谢顶的疏发,重新走进油腻的中年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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