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你

我说，别急着去洗碗，坐下来我们说说话吧！

你说，说什么呢？

我特别想跟你求证一个事，那一年，忘了具体的时间，你领着我和弟弟真的是要离开家吗？我记性特别不好，但尤其记得那天，你穿着蓝色短袖，我着白色棉布寸衫，弟弟蓝白条纹T恤，那是我们唯一的一次你领着我们去照相馆照了一次相。

你望着我突然不可思议的闪着明亮的眼睛笑了起来，说是啊，我当时真的想带你们离开去杭州，没想到当时没车了，就把你们送去你姥姥家了。

我说，你看，这就是命运啊！人生注定如此，总有逃不开躲不掉的宿命。

你笑笑不说话。

我说，你知道吗？我小时对你没有特别的印象，我怕你，特别怕你，听到你回家我心里会忐忑还会继续不管不顾跟小伙伴们疯玩，觉得你很陌生，但是，每次相处几天后，我才觉得，原来你是我妈啊！我只依稀记得，小时候我曾在大伯现在住的地方以前有一排杂乱的老房子，我曾在那里划了脚，很深的口子，流了好多血，我记得小时候大伯家的儿子总是欺负我，特别是在小学，我们同桌他经常骂我说一些难听的话，我那时就觉得他好坏。还有那一年，我还没上大班之前的暑假，我在姥姥家玩，她邻居家门口有一个大卡车，非常破，我跟小伙伴在车上玩，我不知道怎么摔下来了，当时记得好疼，当时以为没事，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年轻的舅舅和他的朋友在门口打了篮球，我多么想玩可是突然发现我的左手抬不起来了，于是我一个人跑回家去床上躲着，我不敢告诉姥姥，晚饭时，姥姥喊我吃饭，我说我不想吃，她问我怎么了，以为我发烧了，赶忙去摸我的头，我忙急着辩解，说不是的，我手疼，说完，哇哇大哭起来，那天晚上，舅舅踩着自行车拖着坐在后座的我，姥姥在后面把我扶着，我当时记得特别清楚，那天夜很黑，后来，奶奶来看我，我不愿跟她回家。我以前不会吃药的，根本不知道药怎么吞进去，自从那次之后，我知道怎么吃药了，不会吐出来了，吃药前喝一口水，把头一仰，喉咙使劲往下咽，药便下去了。我还记得姥姥的邻居跟姥姥说让我多提水多提提砖，没准就能把用绷带吊着的左手臂拉直，我当时怕疼，不知道，后来就不记得了，不知道我的左手怎么好的。我的右手，你知道吗？就是在我家的楼梯栏杆上学着别人酷酷模样坐在上面往下滑，结果不小心摔了下来，因为有过左手第一次的教训，当时以为跟那不一样，于是我把左手放在右手的关节处，来回活动，我还记得当时跟堂姐弟弟一起，一小时两小时越来越我的心开始紧张起来了，我开始慌，开始担心了，因为我发现不一样了，我的右手也动弹不了了。我还是不敢告诉我的奶奶，到了第二天，我记得很清楚，吃早饭的时候，我坐在桌子面前，我的右手抬不起来了，已经肿了好多好多，我拿不起筷子了，奶奶慌了起来，当时忘了怎么回事了，打针吃药吊瓶一样不少，我只记得后来我爸带我去潢川转了好大一个圈，说有一个老先生的狗皮膏药特别灵，我记得我贴了好久好久，那个味道好难闻，黑乎乎的，好丑，可是我的右手臂还是没能直起来，就是用绷带吊着的那样，一直是那样的，我休学了好久，说着我开始模仿那时的自己，那时有着直角的右手臂，再后来，附近听说有个属虎的老爷爷会治骨折，那天，我记得特别清楚，我在大伯家玩，玩的特别开心，完全没有右手不灵活的不习惯，奶奶把那个老爷爷领到大伯家，就在门口，他让奶奶找来了一瓶白酒。我当时看到老爷爷我就怕，我很害怕，我想逃跑，我忘记奶奶跟我说了什么，我乖乖待在奶奶怀里，他就坐在我的对面，他就那样抬起我的右手臂，用白酒使劲揉了揉，我忘记怎么回事了，我只记得我当时哭的特别厉害，因为真的好疼好疼，他就那样，就那样把我弯曲的右手臂那样给掰了过来，就那样给掰扭了过来，好疼好疼，以至于我后来每次见到那个老爷爷，我都特别怕特别怕，不过，现在他已经去世了。（说到这我快要哭了，实际上快流下来了）。

你就那样望着我，我看到你眼里的闪烁动容，你应该是看到我眼里闪着的泪花，你有些生气的说那时你爷爷不让我回家，说你没事，你还忘了吗，你小时候那么大一点，你用手比划着差不多没有一米的那时的我，我去洗菜，你追着我，结果你摔倒了，手也摔坏了，也养了好久，你看看你，算命先生就说，你小时就是多灾多难的，你看你弟就一帆风顺。

我知道你愧疚了，你心里难受了，你听着你的女儿带着泪光讲述那些年你不在她身边所发生一系列惊险的事，也许你后悔了，没有多陪我们，可你忘了，那几年，上初中时候的我们，你用着草稿纸一遍一遍出着从课本资料里找的数学题让我们做，那时的我多么怕你，你整天让我和弟弟做题，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所以那时我和弟弟不断帮你干活，听到水开了，看到地脏了，看到你提水，都争着去帮忙，还有，你所不知道的事，趁着你去做饭，我找到了藏在抽屉里的课本资料，有答案，我喜欢每天晚上睡觉前你批改我们的作业你鼓励我的样子，还有，不知道你从哪里学的皮蛋瘦肉粥好难吃，我和弟弟都吃不下，你一直说有营养逼着我们吃。你说你最记得就是你小时候的事情，你记得特别清楚，我说我所有小时候的记性都只是一个零星的片段，我记不得什么，你提起我却恍惚有这个事情的存在。

我知道你过得很艰难，生活得很不容易，我多么理解你，所以我最爱你。我从来不喜欢跟别人睡在一起住，我睡觉的时候总会睡的不安分，我翻来覆去，总想找到合适的位置与方式，我总喜欢双臂交叉环抱着自己侧卧着睡觉，因为有安全感，可是，只有跟你睡觉的时候，我才会，才会主动去拥抱你，或挨着你的背，或把手搭在你的腰上。

现在的你睡的很安静，浅浅的呼吸很动听，我之前说放电视剧给你看，你说你瞌睡来了，于是你睡了，我看着你，看着你，我笑了，多么幸运此生有你，如果不是你，我又会在哪里。

         2016.8.25 21:18pm

         ———— by 九月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