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
我一出生就只会笑,别的孩子都在哭,只有自己在笑。不过幸好,婴儿只要发出声音就好,没人在意你是哭还是笑。就这样我既没有被当是天才,也没有被当作不祥的人,就度过了童年,这使我内心一度不平。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天才和疯子在人们心里都不是“人”,但那就是后话了。
当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很冷艳的女孩。她的表情是淡淡的,但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是亮的,她一直是一个人。在遇上她之后,我妈开始抱怨学校老师最近总是拖堂,她打麻将的时间都少了。我没有在意,中年期的女人总是要骂点什么心里才舒服,这是我爸告诉我的。
我倒不是故意跟着那个女生,但看见她总会下意识的跟在她的后面,以致后来总是会不自觉的在同一时间走出教室,老师拖堂了,总会不舒服,心里像我妈那样暗骂老师总是拖堂。
有一天,就是所有故事都有转折的那一天一样,在那一天我没有看见那个女孩。其他一律如常,我妈很惊讶学校尽然提前放了学,在我长期晚归的日子里,她早就以为学校改了时间表,不过她也不会认为我逃了课,在她看来,她那不聪明的孩子是想不出逃课的。但我也真的不会逃课,倒不是因为自己傻,而是我只是在想不明白去那些满是烟味,腥味的地方难道比待在教室还好,不过,虎子好像经常去,一上自习变找不到人影。学校的老师也不会管,任由他们,在他们看来只要不给学校找事就行。
虎子是我少数在班上能讲得上话的人了,不过他倒是人缘挺好的,经常跟一帮人在一起打闹。最初,他总是莫名其妙的来找我,我没有搭理。后来也慢慢的习惯了旁边有一个人讲话的声音。对此我想虎子是很喜欢的,他以是我最好的朋友自居,并以此为乐。
我倒没觉得有什么,感觉从小身边便没什么朋友,倒不是因为什么人缘不好,可能没人想要和一个只会笑的人做朋友,这样想也是,没人希望在对朋友倾诉悲痛时,朋友只会笑,不能体会你的感受,陪你一起哭的。所以知道他们在背后给我的外号“笑面虎”,说我总是皮笑肉不笑时,我倒是这样想想也释然了。对于我不会哭的事,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好的,他们怎么可能知道一个从出生笑到现在的人来说,笑是一个很难完美完成的动作。特别是当你想生气时,只能笑的时候,更是如此。这倒让我想起那个女孩了总感觉从未见过那个女孩笑过。好久没见过她了… …
过了一个星期,我又碰到了那个女孩,我有些高兴,便很自然的跟着她,只记得那是个下午,太阳还没有落下,迎着太阳走,眼睛有点刺痛,但我不想跟丢一个失而复得的女孩,便眯着眼跟在她的后面十步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跟着她来到了一个废弃的阁楼,里面摆满了书,这里以前应该是一个书店。我没有多想。心里只想着她在那里。我便一个一个的慢慢找。在一个角落找到了她。她在看着书 ,听到了声响,抬起了头。那是我从来没有看过的表情。眼泪默默的掉着,没有声响,可眼睛是亮的,没有一点我想要找的悲伤。她看了一眼我,没有说话,继续看书。我随便拿了一本书坐在她的旁边。拿出手一张纸巾递给了她。她还是那样看了我一眼,表情淡淡的,没有拿,回头专心看书。我本应感到尴尬的,可是没有。这一切就像我们认识了好久一样自然。我们就这样坐着,没有任何一点声音,好像坐着便是一生。
太阳晒在我的身上,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向旁边,已经没有了人。我感觉这一切像一场梦,美好的梦。在心底默默的说了声早安,便离开了那个阁楼。
于是我开始了逃课,成天的往阁楼里跑,没人注意我,我妈妈也很高兴不用再等一个小破孩吃饭了。我和那个女孩还是那样不怎么说话,但想到她身边只有自己,便禁不住的高兴。我终于体验到虎子的感受了。
这也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间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就感觉什么都做了。我们讨论书籍从马尔克斯到王尔德。从《九三年》到《理想国》,我们无所不谈,我们就像《十日谈》里的人们,将这个阁楼作为我们最后的乐土。可我们什么都不谈,关于自己,关于未来。我不愿去想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在阁楼的快乐早已使我们成为一个快乐又孤独的小星球。
一切来得这么突然,女孩说,她要走了。
她说,她是一个不会笑的人,出生时父母很高兴新生命的到来,可后来他们发现她不会带给父母欢乐,便渐渐对她失望了,把她放在独居的姥姥家抚养,然而前不久她姥姥去世了,她要跟父母走了。
我不知道,我究竟应该做什么来回应她的离开,只知道没有她的阁楼,到处都是灰尘,呛得我喘不过气来。没有她的阁楼很黑,在暗夜之中,我仿佛听到妖魔鬼怪游荡的声音,恐惧迷茫在耳畔呻吟,我很困,便进入梦乡,在梦里,我很想哭。
醒来,眼睛便被刺痛了。周围很亮,到处都是白的。我想可能是医院。走出去,发现门是锁着的。只有到饭点才有人送饭,我很好奇医院的服务什么时候这么到位了。
虎子来看过,看到我精神很好,便放心了,他对我说,他在阁楼里,发现我的时候,浑身脏乱不堪,有股陈年未修的腐臭味。当问起发生什么事,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他终于交代。现在外面传遍了,有一个男孩跟妖女成天厮混,做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而现在的我被怀凝是精神病,还要隔离检查。
我坐在白色的床上,静静看着白色的墙,那墙白得跟她皎洁的肤色一样,白得耀眼。
我被困在这里,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季节,任由飞雪飘进我的天窗,我总是抱怨窗子太小,都不能飞进些什么。我不知道,我在等待什么,什么又在等我。总觉得心中有个“洞”,什么东西在不断往里面坠,我想伸出手去抓,却怎么都伸不出手。最后,似乎看见有个小孩坐在地上哭。就当我为我会一辈子都搭进这个白色的房间里时,他们把我放了。
我回到家,妈妈也在,她依旧劳作,依旧抱怨;我回到学校,虎子又去逃课,没有人来过问我发生了什么。当然,也没有人惊奇于我的到来。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我拉了一下嘴角,在心里笑了。还是有东西变了,我不会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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