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所居住的小区,南门外,斜对着一块大约两亩见方的长条形麦田。
还是在刚来到这个小区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它了。当时小区的四周都还没有收拾好,南门外的路也没有通,附近除了高楼就是工地,在一片耸立的楼房中间,在嘈杂的建筑垃圾与泥泞积水之处,是这块少有的,方方正正,侥幸存在的庄稼地,这在寸土寸金的东城新区,尤显珍贵。
刚搬来时,也是春天。寒冬过后,麦子开始返青,蓬蓬勃勃的,细长的麦叶齐刷刷向上挺立,绿得发亮,一股向上生长的势头不可阻挡。我隔几天就会去看它们一次,慢慢地,麦苗开始拔节,抽穗,然后扬花。
麦花太小了,小到许多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它先是藏在青绿色,排列整齐的麦壳里,然后不经意就挂在了麦穗上。这个过程几乎无法察觉,除非有经验的老农,熟悉它的脾性。我是不行的,感觉麦花的花期也很短,如昙花一现,等我再想起来去看时,嫩黄的花蕊已经挂在了看似饱满的青穗上,摇摇欲坠了。
麦子扬花的时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香,我想象着有大片麦田的旷野,那该是怎样声势浩荡的一场春事。
那条路终于开始了拓宽,修整,麦田近处堆置了许多水泥、沙土和石块,有压路机开过来,路的两端很快禁止通行。所有人不得再亲近那块麦田。
我很想念。
也曾迂回从南面的小区“越轨”过去,五月初,麦田渐渐发黄,风吹麦浪,万头攒动,像是一群孩子。四周的杨树郁郁葱葱,如围墙一样的护佑着,竟然还有布谷鸟的声声啼鸣。我不是老农,也难掩欣喜。
这些场景总让我着迷,恍惚一次次靠近故乡,回到童年。
可我终是错过了它的收获季。
等到会宝路终于打通完工,得以通行,又到了冬季,新一茬的麦子又开始了生长。好在,终于可以每天行走在这条路上,日日得见一方麦田了。
这在钢筋混凝土间难得的一抹绿色,散发着乡土的气息,带给我欢欣,也带给我不同的感动。冬日里,朝阳打过来,光影之间,异样温暖。
霜降来了,远远望去,麦田一片灰濛。麦叶子被冬霜镶上了一道毛边,支棱着,凛冽如刀。我喜欢看见它们的钢强。午时,叶子在光照下一点点变软,变暖,霜冻化作露水,挑在叶尖上。透过阳光,会折射出七彩的虹。叶子是真正水洗过的宝石莹,吸引着我一次又一次迈过田埂。
这个冬天没有雪,仅有的一次零星飘洒,也因为周边的高楼与地下的供暖管道,落地即化了吧。
整个的冬天,麦田都是不动声色的,保持着贴近地面的高度,安静泰然。
庚子年的春节是与众不同的,一场疫情汹涌而来。所有的小区商痁关门,道路封闭,全民禁足。大街上人迹罕至,只有作为卫健系统的一员,奔波在防疫路上。每日里来来回回路过这片麦田,我会静静地伫望,看着这汪平静如水的绿茵,安抚心情,缓解紧张。
即便我很清楚它的地面以下,在努力的汲取营养,积聚力量。我们也一样,唯愿疫情早日解除,世界重新回到它原有的模样。
春风一来,它就不一样了。
麦苗的知觉很精准,还在人们裹着大棉衣的时候,它就率先醒了过来。土地变的松软,如去年一样,麦苗开始返青生长,一切又开始生动与活泛了起来。
它真的好美呢!
绿色锦缎一样的,清新明媚。没来由的,让人想去地里走走,恨不得去上面撒个欢,打个滚。在麦田的附近地里,开始有人在干活,施肥,翻地,除草。有泥土的气息在空气中化开。然后,有人在植树,可能也与土地征收的补偿相关,大大小小,成排成行的,种满了花树。
此时,远处高大成材的白杨树枝条舒展,叶芽已露未露的样子;不远处的弯柳披着绿帘,新栽的桃,杏,梨,羞涩地绽开了娇嫩细碎的小花。因为植株小,花朵儿并不算多,却总有那么一团白或是一团粉的,影影绰绰,似有又远,盘旋在那片绿毯之上。淡淡地,树档间配着如火如荼,金黄又灿烂的油菜花,真正的桃红柳绿,花团锦簇,美仑美奂了。
现在上班,每天,我都会提前一会儿出门,只为倘佯于花海,多看一眼这块珍贵的麦田。
这是它最美的时刻吧,我心想。不,它的每一个阶段应该都是美的,我不能预估它还能存在多长时间,但有幸拥有的时候,我是如此地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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