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燕国。北依雄伟高耸的壑嵐山,南临风景秀丽的夷南江。东部是大片的茂密森林与大,西部则是江水滔滔的离忘川,与大魏隔江相望。燕国境内七郡:郜川郡,深据中环,最为富庶,是以燕国都城郜京便坐落于此。北边有松源、广平二郡,南部有溪睢、琼梁二郡,东西则各有镜泽、掖陵二郡拱卫。
陌县,掖陵郡最边缘的小县城,却有着燕国贡绣孙氏的老宅。相传百年前,孙氏出一绣娘,技艺精湛,曾为高祖皇帝供奉一幅《龙凤呈祥》绣帐,以贺高祖帝后大婚。未料大婚当夜,逆兵叛乱。高祖与皇后躲在帐中,无论刀枪剑戟,亦或是火烧雷裂,都不能破,是以躲过一劫。平叛后,高祖特赐孙氏一族“襄平侯”,世袭罔替。孙氏一族自此名声大噪,富贵无极。
对这传说,凤鸾歌始终不信。一块布能阻挡千军万马?还水火无功?说破大天她也不信。不过以她目前作为孙氏绣坊的学徒身份来说,也还轮不到她质疑。
说是学徒,其实也不尽然。她初入燕地,便遇到了在野外遇险的孙家十一小姐孙柔。当时孙柔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是凤鸾歌施以金针汤药才暂时救得一命。待到城中,孙家感念凤鸾歌的救命之恩,特特叫她留在孙家与孙柔义结金兰。孙家是以纹绣起家,所以在陌县,还有孙家最早的绣坊和宗祠。而孙柔,虽是孙家旁支,却是嫡出,是以自幼抚养在孙氏老太太身边,深得老太太真传。闲来无事,便把寻常几样不甚重要的针法交给凤鸾歌。聊以打发时间。奈何凤六姑娘是个急性子,一天坐不得半天。等到凤鸾歌能绣出“彩蝶戏蕊”、“百年好合”时,早已是立夏时节了。
忽一日,京城传来消息:原本预备进宫选秀的孙氏嫡支小姐,现任襄平侯女儿孙妤突然染疾,无法进宫,孙氏老太太当机立断,特命孙柔进京待选,择定五月初九动身。
在动身前两天,孙柔在孙老太太屋里磨蹭半日,才细声细气地说:“祖母,孙女想带凤家姐姐一起进京。祖母觉得可行?”
孙老太太略微皱眉,沉吟半晌,才说:“你路上有个伴儿,倒也有人与你解闷儿,只是这凤丫头,至今也没摸出她的来历,倒是不甚叫人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和我是结拜的姐妹。”孙柔上前替老太太捶着腿道,“这些日子来,与我脾气倒也相对。我也曾试探过她,她说她是大魏人氏,原是没了父母,举目无亲才流落到这里的。她本来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若是走了,她在这里又没了依靠,还是叫我带着她吧。待到了京城,让伯父伯母给她寻一门好亲事。也是我们知恩图报。”
孙老太太听了点了孙柔的额头一下,笑道:“你即是主意已定,便带上她吧。只是此次进京,非同小可。你伯父家里规矩又大,比不得我们这家里。你可多多教她些规矩。别误了你进选的事。”
于是乎,到了五月初九这天,孙家人打点行装。一行人浩浩荡荡装了好几大车,向郜京而去。
其实关于跟随进京这件事,凤鸾歌是无可无不可的。那日她被逐出府,倒不是因为凤蕙挤兑了她而不去找凤蓉。而是她非常清楚倘若她去洛川王府,容燮夫妇自然会收留她。可是接下来,她必然会深陷皇位争夺战的漩涡里。自然她也没有白白便宜凤蕙,早就修书一封,备言凤蕙挤兑她的话,说了一大堆的伤心语,托人送到了洛川王府,自己却乘船而去。她自是不知道凤蓉疯了一样的闯进凤府,抓住凤蕙就是一顿好打。也不知道容燮派出一支暗卫到处打听她的消息。
郜京离陌县挺远的,光是马车就走了三日。凤鸾歌与孙柔,还有丫鬟翠巧同乘一辆车,为此,还惹的另一个丫鬟绿翡私下发了一顿牢骚。
为了安全起见,孙家特雇了“荣威镖局”的荣老镖头护送孙柔进京。那荣老镖头又带着自己的独子荣耀,那荣耀不过二十来岁,生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又自诩风流倜傥。日间行动走镖,常惹得一众丫鬟脸红心跳。若不是几个年长的嬷嬷约束,真是不够看的。
然而荣耀自然不把几个三等丫鬟放在心上。后面那花团锦绣的马车上,坐的是孙家名正言顺的小姐,又是待选的贵人。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造次。可是那个凤姑娘,看上去可是花容月貌,又是孙家小姐结拜的姊妹,荣耀心痒痒的,难免有了想头,有事无事便在马车周围流连一番。
荣老镖头怎能不知道儿子的心思。暗地里警告说:“你莫要打那车里人的主意。一是莫说孙家与我们门不当户不对的,二是那凤姑娘,我看也不是个普通人家出身。你只要好好走镖,不要坏了江湖规矩。堕了我们荣家的名头!”只可惜荣耀哪里听得进去?
这日,一行人行到泾州,从这里就要登船进京了。孙家自然派人去雇船,趁着这空儿,孙柔便与凤鸾歌带着绿翡、翠巧在泾州城里逛逛。泾州是掖陵郡最大的城镇,水陆通贸,自是十分繁华。数不清的酒肆茶楼,勾栏瓦当。孙柔还算矜持,但是凤鸾歌竟然几乎又找到了从前和闺蜜逛街的感觉,一路走走看看,殊不知早已落入几个宵小眼中。
到了下半晌,孙府众人登船进京。傍晚时分,一轮残照半沉江水,几朵丝丝缕缕的云霞静静流淌晴空,又飞过三两只孤雁。凭空叫人生出几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感慨,又有着“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的乡愁。凤鸾歌望着风景,忽然有人在她身侧轻笑道:“江上风大,姑娘莫着了凉。”说着就有一袭披风要裹上来。凤鸾歌连忙一让,巧妙地躲开荣耀的“关心”,说道:“我不冷。荣公子不必殷勤。”
这话听上去着实不客气。荣耀脸上一红,讪讪地将披风搭在船舷上,笑道:“我……我只是怕姑娘闪了风,这一路进京还早,怕姑娘受苦罢了。”
凤鸾歌刚要答话,忽然船身一个颠簸。竟有一道黑色人影自江中跃出,之后,第二个、第三个……刹那间,十数名精壮汉子跃上甲板,个个手中是明晃晃的钢刀,不分青红皂白就往人身上招呼。凤鸾歌机警,在第一个黑衣人跳上船舷时就已经身形后撤,并趁那人还没站定,素手一扬,一枚小小的绣花针就自她袖中飞出,针虽小,可是暗含了强劲罡风,那黑衣人只觉眼前一道疾光,瞬间就觉得胸中奇痛,低头又寻不见伤痕。纳罕下,凤鸾歌一掌劈下,竟又将他打入江中。
另一边荣耀都看傻了。只觉得头顶一阵发凉。心想:“原来这凤姑娘竟是深藏不露。瞧着她这功夫,只怕还在我爹之上。哎呀,幸亏方才没有唐突,不然……”他正胡思乱想,不期然凤鸾歌一把将他扯了个趔趄。回手又是一拳,正打在一个黑衣人的胁下。
“你发什么呆?还不进去保护孙家小姐!!”凤鸾歌恨不得踢荣耀一脚。荣耀缓过神来,抓起刀就奔进了船舱。其实,荣老镖头早就派人围护好了孙柔的舱房。只是这些黑衣人实在彪悍,外面刀剑相交之声、被击中受伤之人的喊叫呻吟之声,让从小养在深闺的孙柔听了心惊胆战,搂着几个丫鬟乱做一团。
凤鸾歌撂倒几个大汉之后颇有些发愁。这些人刀法纯熟,功夫不弱。显见得不是一般地痞流氓。荣老镖头带的人手不多,且已有伤亡,若一味地纠缠下去,这滔滔江水很可能就是孙家一众的葬身之地。她可没有护全众人的本事。
忽然,她看见江面上缓缓行过一艘大楼船。船身比他们这艘宽大。船身一侧刻着一个巨大的螭龙图腾。她记得孙柔说过,螭龙是皇族标志。
凤鸾歌心中大喜。忽然扬手击出数枚绣花针,直袭那矗立在楼船甲板上的银甲卫士。
那人似乎察觉,微微侧身向这边看来。待看到寒光一闪,忽然振袖一挥,那些银针竟向凤鸾歌反扑而来。凤鸾歌扯起披风连挥数下才尽数卸去。与此同时,那艘楼船已向孙家的船驶来。那银甲卫士厉声高喝:“什么人胆敢行刺丽笙娘娘的舟座?”
随着这一声招呼,那楼船上已跃过几十名手执兵刃的军士,个个长枪甲胄。凤鸾歌一下扑到那银甲卫士脚边,大声喊叫道:“军爷饶命啊!杀人啦!强盗来杀人啦!”
那银甲卫士瞧着凤鸾歌心中无限鄙夷:如果他这个御封的威北侯没看错的话,这姑娘刚刚扬手撒了一把针!那可是没有顶流内功绝对办不到的事!
可是不经意地一瞥之间,大燕威北侯秦寒舟的心似乎漏了一拍——
她太好看了!
她也太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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