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A
当我们谈论拖延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一个人会推迟看电影、吃美食、打游戏吗?一般情况下,不会,如果会,那是因为他们不喜欢。那换个问法?人们会推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吗?一般不会。
给小孩一颗糖,如果十分钟内不吃,就再给一颗。许多小孩都忍不住,明知道十分钟后就能快乐加倍。这颗糖其实是个比喻,代表着我们喜欢的事物。在明知道延迟满足会有更多收获的时候,很多人拒绝延迟满足,立刻马上就要。在实验中,这个延迟的时间很短,而在真实的生活中,这个时间可能很长,还不一定有收获,所以人就更容易沉浸在短平快的事情里,迟迟不去做那些真正要做的事情。
拖延,是在将当前的快乐延长,而将真正要做的事情延后。之所以延后,是因为这些事情不得不做,比如工作,要以此换取酬劳,活下去。之所以延后,是因为这些事情不急迫,如果着急上厕所,憋憋试试?之所以延后,可能是这些事情不知道从何下手,有困难,有完美主义倾向,希望准备好再动手。对于延迟做的事情,我们有一万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一遍遍说服,就是不断地给拖延强反馈,拖一点,快乐就多一点,越拖越快乐,然后就陷进去了。
人当然可以追求快乐,躺平也是一种人生追求。但是一边享受着快乐,一边还在愧疚着,就很贱。不想干的事情,就别干了,干嘛老想着,还不动。拖着拖着,不紧急的事情变成了紧急,匆匆忙忙,最后做得很一般,还洋洋得意地说什么 deadline 才是第一生产力。那些困难的事情变得更加困难,就像高考试卷上的压轴题,最后写了个步骤,混个步骤分,还鼓励自己「完成比完美重要」。本来有机会、有能力做更难的、更有价值的事情,却在不断的拖延中,让自己变得平庸。
我试着从功利的角度看待拖延。举个例子,一个喜欢看小说的人,从小说中获得了快乐,这种快乐激励着他继续看下去。但是当他看了一天的小说,快乐结束,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疲倦感,身体上的、精神上的,都有。这一天他本来可以做其他的事情,那些从长期来看更有益的事情,比如专业上的提升,比如锻炼身体等,这些事情非一时一日之功,需要持续行动。或者说对于这些不紧急的事情,一直做,紧急程度不会提升,但是一直拖延,变成特别紧急时,可能已经来不及了,甚至是危机生命。道理一听就懂,但就是不去做,我们在赌,赌拖延一点没问题,再拖延一点还不会有问题,每个当下的自己都只有关注拖延的那一点,而忘了对于过去的那个自己,已经拖延了很多,对于未来的自己,时间已经很紧张了。
踩点是一种冒险,一般的事情,踩过了没有惩罚,或者说惩罚很轻。但是踩着了,在最后一刻赶上了,却会让人兴奋,觉得赌对了,觉得自己是天选之人。如果踩过了要获得极大的惩罚,还敢吗?时间点就像悬崖旁边的警示牌:「一失足成千古恨」,别踩,别踩,别踩。
故事B
蝉鸣阵阵,才不会管会不会吵醒床上那位。
多年前,搞暧昧的女生录了一首自弹自唱的歌曲,送给了他。难掩激动之情,脱口而出要将这首歌当做闹钟。What?这特么脑子瓦特了吧?女生说千万不要,会厌烦的。多年后,早已不再联系,哪首歌也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独奏。
您瞧瞧,要是当初当做闹钟,好歹还有个回忆不是?
一阵鸟叫声从低到高,又远及近,卡伦睁开了眼,点了一下,推迟。下一次,就是八分钟后了。太困了,昨晚和同事喝了顿酒,回到家时,已经过了零点,等到酒劲散去,凌晨三点了。这该死的失眠症,一过凌晨两点,必定失眠。鸟叫声响起,点。又响了,再点。再点。啊,好困,再点一下,最后一次了。呵,点,点,点。
他抱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请个假补觉,等啊等,请了。然后,不困了。干点啥呢?写写作业?看看书?工作这么辛苦,先放松一下,看会儿小说吧。那本《明克街13号》真是吸引人,就看一会会,然后就干正事。先定个闹钟,防止自己拔不出来。
手机:「卡伦,闹钟响了」
卡伦:「不是吧,这么快,我这看得正入迷呢。过半个小时,你再叫我。」
...
手机:「卡伦,闹钟响了」
卡伦:「最后半小时」
...
手机:「卡伦,闹钟」
卡伦:「这次是真的半小时」
...
手机:「卡伦」
卡伦:「我知道了,最后最后半小时」
...
手机:「卡」
卡伦:「别烦我」
咕咕,咕咕。是谁在歌唱,这饥饿的声音。是他,是他,就是他,卡伦。定个外卖吧,他拿起手机,嗯?没电了?先充电开机。
卡伦:「你怎么回事,这么快就没电了,也不提醒我一下」
手机:「我刚要提醒,是你让我别烦你」
卡伦:「我准备定个外卖,吃什么好呢」
手机:「派的不好吃吗?你盯着看了一上午」
吃完饭,一天过半,外面日头正好,光天化日之下,啥正事也没干,愧疚呀。先睡个午觉,然后起来就干正事,卡伦信誓旦旦地想着。又是一轮轮闹钟响起,毫不意外,又是点点点。该干正事了,呀,忘记了,还要做核酸。
核酸结束,回到家,天好热,空调开一下。先休息一下,凉快了就干活。卡伦又拿起手机,开始看小说,不浪费一分一秒。很快,天就黑了。卡伦也累了,身心俱疲,特别是眼睛,干燥难受,快睁不开了。干正事?都懒得想。一阵阵愧疚,就像是一阵阵闹钟,不停地唤醒卡伦,而他一直在拖延。心烦意乱,此时的他想着大吃大喝睡大觉,他迷失了。
在那个喝了酒的夜晚,在那些失眠的夜晚,他,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生病了,还不只一种。其中一个被称为「拖延症」,在人类社会中,患此症的不在少数。拖延症很难治,因为他们连治病都拖延。
清醒着的卡伦:「我一定要摆脱拖延症」
手机:「什么时候开始」
卡伦:「等我看完这本小说」
手机:「AI 的光明闪耀下,人类走进了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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