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动的音符

清晨第一缕阳光，伴着我跳动的手指，倾泻在钢丝弦上。

旅馆的窗外，燕子三三两两聒噪着。其中一只把头探进腋下整理羽毛，似乎有意回避右边那只继续叽喳的鸟。

我弹琴的力度减少一分，生怕把眼前这一幕咔嚓掉。修理羽毛那只燕子，它脖子以下的毛色深一点，前额还长出一个髻，是公的。一旁叽喳训话，毛色浅一点的，是雌的。我立刻联想到母亲训诫父亲的情景:成天喝喝喝，喝不死你个酒鬼，家业都让你喝没了！

有一次吵的很凶，父亲愤怒的把酒瓶砸到墙壁上，一摔门，走了。房子刹那间，好像晃动一下。破碎的酒瓶，划伤母亲的手臂。那年我还很小，很害怕，很想拼尽全力保护母亲。

小学一年级，我打了一位抢我橡皮擦的小子，事后被告发，母亲红着眼质问我，知错没有？我哼了一声牛脾气，把母亲惹怒了。她一下子抓起办公室桌旁安放着的直尺，啪的一声，打在我的屁股上。声音之响亮，让全体办公教师瞪目结舌。那股力道，已经超出打小孩的范畴，于是有教师赶忙夺走直尺，说什么打不是办法，孩子要慢慢教育之类的话。八岁的我，眼泪撑持不住哇哇大哭，明明是他错在先，为什么要打我？

初中，给母亲添了不少麻烦。叛逆期，个头就像热带雨林的植物，飞快生长。体检测量身高:一米六。刘海斜向一边，遮住左眼。其中考过后，几乎每位老师都会带着刚修改好的卷子，进入课室。上课前十分钟，老师把卷子分发下去。再过两三天，就是各科成绩的排名。谁进步了，谁退步了，传的沸沸扬扬，极其影响其他正在学习的同学。为了抗议这种没有意义的排名，我们几个哥们儿把排名表和试卷都撕了！

事情越闹越大，传到了校长办公室。我被传唤到校长“衙门”，一通训诫过后，校长拨通了母亲的小灵通手机，百忙中仍旧赶了过来。以为我在学校遭遇不测，谁料想，原来是祸事不断。在校长斩钉截铁的言词之下，我的人生中第一次面临一个抉择:辍学。母亲红着眼，苦苦求情，双膝几乎跪了两次，终究没跪成。若是跪了，我是绝没有脸面读书，那一年，我莫名的长大。

高中，百忙之中我恋爱了。母亲咄咄逼问，她是谁，家住在哪里。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告诉她南街市场一区D号37号门牌，就是我女朋友家住址。那一次，母亲带着我亲自登门拜访岳父岳母大人，刚好我那内人也在，避之不及双双被她拿下。岳父岳母以为叛军入关，诚惶诚恐询问来者何许人也，而我被充当了七秒谈判君，介绍道:叔叔阿姨好，这位是我妈。局势并不乐观，恰如中日关系，一天坏似一天。

母亲擒着我，往内人身边推去，当着岳父岳母的面说，你不是喜欢她吗？干脆你们两个现在就拜堂成亲，书也甭读了！在当时，这一句话如同五雷轰顶，从头劈到脚底。那一年，我面临人生的第二个抉择:割爱。我第一次红着眼跟我妈说，我不喜欢她了，我们回去好吗？

就这样，内人成为我第一个回忆。我不知道她懂不懂我，如果懂，她会恨我；如果不懂，她仍旧会恨我。人的感情确实复杂，有时眼泪能够简单的代替复杂的情绪。毕竟落泪的那一刻，是真的哭了。

这首《sunflower》到了末尾，余音袅袅。窗外燕子听罢，仍旧不舍。我不知道它在等待什么，是一缕阳光，还是一丝清风？我刚要松开左手的时候，它们才飞走。

我想我也该启程了，收拾好行李，准备去下一个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