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的旅途上走到无路可走,是为绝境。没有哪个成年人敢说自己没有身陷绝境的时候。
人穷其一生追寻幸福,富足,学识,以为拥有了这些就有了人生的意义,存在的价值。但当苦难迎头痛击,那曾经漂浮在云端的美满人生啊,顿时灰飞烟灭。绝境不可类比,不可抵消,虽则他人的境遇比我的更惨,即便我的苟且是他人的诗和远方,我的绝境也还是绝境。
若说从云端跌落到尘土里,最惨的当属约伯。生活在三千五百多年前的约伯本是当地首富,养育七儿三女,家产有七千羊,三千骆驼,五百对牛,五百母驴,还有许多仆婢。忽然之间,儿女全被倒塌的墙垣压死,牲畜被抢,仆人被杀,就连他自己也浑身长满毒疮,坐在炉灰里用瓦片刮身体。按理说约伯是个出名的好人,不该遭这样的罪,但苦难来临,毫无理由,没有预设的选择条件。
没有身处绝境体会过绝望的人,不足以谈人生。
我最喜爱的作家史铁生先生的《命若琴弦》里写了这样一对师徒,他们是琴师,天生的盲人,他们在群山中寻找村落拉琴说书为生。老瞎子和他的徒弟卖力地拉琴,因为他们相信直到拉断1000根琴弦的那一天,藏在琴里的纸条就会被打开,那上面写着治疗失明的秘方。当然,那只是一张白纸!得知真相的老瞎子心弦断了,那是他珍藏了50年的秘方,那是他拼尽全力的50年时光!“老瞎子想起他师父临终时的情景。他师父把那张自己没用上的药方封进他的琴槽。“您别死,再活几年,您就能睁眼看一回了。”。。。他师父久久不言语,最后说:“记住,人的命就像这琴弦,拉紧了才能弹好,弹好了就够了。”。。。”群山荒野之中,师徒三代盲人靠着虚设的希望活着,等待那个时刻来临。他们到死眼睛也不会复明,但那弹断的1000根琴弦是对绝境最有力的回击和藐视,绝境还在,却在他们面前落败,因为“弹好了就够了”。
在最深的绝望里藏着最大的希望。
在春天的草原上,从冬眠中苏醒的母熊带着饥饿的孩子们游荡觅食,它们随着气味寻找初生的小鹿。还无法奔跑的小鹿躲藏在灌木丛里,眼睁睁地看着熊一步步逼近,它屏住气息一动不动,它的身体里有看不见的力量生长,时候到了,它就一跃而起,奔离绝境。
那些隐藏在绝境中的微弱生机,是我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揣度的,我能做的可能只是安静地等待。随光影变换,季节更迭,那些原本毫无生机的荒芜境地,有种子萌发生出绿芽,那原本暗沉的脚下渐渐有光照到,在原本无法逾越的沟壑之上,逐渐显出桥的模样。
寻找有时,失落有时;
保守有时,舍弃有时;
撕裂有时,缝补有时;
静默有时,言语有时;
默然等候我里面的力量使我变得柔韧坚强。或许世界上本没有绝境,那不曾吞噬我的,让我学会忍耐、盼望、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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