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兴聘
沈北一个月没有看见陆小小了。他找不到她,小区的花园没有她萨摩耶的身影,白鸽广场她也没有从鸽子中急急忙忙穿梭而过。沈北有点着急,上班时对着公司新来的小姑娘的背影大叫“陆小小!”一回头却又不是。最好的哥们陆轩打趣他“怎么,魂丢到小小那里了。”他很尴尬却对着陆轩试探着问“你妹呢?”陆轩张口就来“还你妹呢!骂谁啊!”“陆轩,别开玩笑,小小去哪了?”沈北有些着急。“我怎么知道啊?你自己找啊!”陆轩不耐烦的走开。
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可以持续多久。沈北也无法给出准确答案。他第一次见到陆小小时她才13岁,在读初三。学校是初高中连在一起,他高三,校报忙着出一期关于毕业季的报道,一同请了沈北和陆小小。两个中上游的学生一跃成为最佳品学兼优的尖子生。谁让最好的学生都在忙着考试,老师为了不伤面子又不能派太差的去万一说出个毕业万岁,向着解放努力,学校的面子往哪里放。两只羔羊面面相觑,心虚的念完了老师交代的台词,跑的一个比一个快。从阶梯教室出来,沈北想了想,好不容易出来,反正他们都在上课,急什么啊!于是他先深吸一口气伸了伸胳膊再缓缓吐气直直往草坪栽去。等他躺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时才发现,不远处林荫道上,爬上白玉兰树的陆小小。满树的白玉兰,他差点没发现她。他小声叫她“陆小小”。哪想她一下就从树上掉了下来。后来沈北常常和陆轩开玩笑“都说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怎么掉下个陆妹妹,还不是我妹啊!”此时他已经读大一了,和陆轩同寝,暑假去他家里才发现陆小小原来是他妹妹。怎么说,都算是很有缘了。沈北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一个人呢?把所有的相遇都看作命中注定。所遇的女孩就是缘分。
陆小小已经很克制不想沈北了。但她看着陆轩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哥,沈北怎么样了”“还能怎么样啊?”陆轩看着病床上的妹妹,心疼的不行,一面却想着还要应付沈北,说焦头烂额也不为过。“你好好休息,会好的。”“嗯。”会好的,这句话陆小小听无数人,爸妈哥哥还有医生说了整整十九年,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喜欢一个人会来的那么猝不及防。是白玉兰缝隙中的偷瞄,还是被喊到名字跌下树时的心悸。她本不想牵扯沈北的,在她有限的生命里,前十五年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渴望活下去。是前十五年没有沈北吧。她已经喜欢他喊陆轩时看似无意间捎上自己,喜欢他明明已经毕业却还是在校园里肆无忌惮的载着19岁的她在校园里晃荡,喜欢他在校外大排档喝酒壮胆对她说“陆小小我好喜欢你。”于是她有了牵挂有了不想与世长辞的眷念。她想活下去,再看看他的眉眼。
沈北向单位请了假。说身体不适。他去了许久不见的高中。蓝色衬衣的男人就那么躺在草坪上,盯着许久不见的白玉兰。却再也没有女孩从那里掉下来。半响,他笑了笑,起身离开。他去了大理,看了苍山洱海,去了厦门,看了鼓浪屿,去了海南,看了天涯海角。他和他的约定,他一一走遍,明信片寄了一张又一张,没有回音。任何。陆轩给他打电话,沈北说,没事。就是觉得任何事都要有始有终。末了,陆轩回“小小,说,相见不如怀念。”沈北回“分了也好。”沈北那夜就着海风,烂醉如泥,哭的声嘶力竭。
陆小小抱着沈北寄来的明信片,躺在病床上想着,当初若不是贪心不忍拒绝沈北,也不会让他如今这么伤心。说到底,还是爱情啊,没办法。那些她想去没去的地方,他一一寄到她面前,越来越心慌,难过像是如水月光,铺天盖地,委屈的要哭出来,陆小小本就苍白的小脸皱成一团,紧紧咬住被角,憋回眼泪,尽量不发出声音惊动病床边熟睡的陆轩。
陆小小死于五月,沈北每年都会送上一束白玉兰。陆轩很早就告诉沈北,陆小小有先天性心脏病。当她消失,他追问陆轩,陆轩躲闪的时候,他就知道出事了。沈北不傻,他去了高中校园,去了她想去的每一个地方,代替她感受那些美好,他希望她好好的,她不希望他伤心,他不如就装作不知道好了。他在三亚的时候,陆轩告诉他陆小小要分手的时候,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那晚海哭的多么汹涌啊,天涯海角,终于踏遍天涯海角再也见不到你了。陆小小。
陆小小离开的时候拜托陆轩两年后把明信片还给沈北。两年后,沈北离了职,去了高中学校教语文。白玉兰被新校长移除,载了四季桂。沈北除了经常望着四季桂发呆,一切都正常。陆轩来的时候,沈北正躺在草坪上,备课,“待到山花烂漫时,它在丛中笑。”沈北随手划线,“你这样,校长不管你吗,谁在这里备课啊?沈老师”陆轩说着,也躺了下来,“都在上课,没事。”沈北说着,合上了书。“这是?”陆轩笑着“眼真尖啊。给你的。”是他给她的明信片。最后一张……沈北一下把‘天涯海角’翻过来。
“夜半三更,我不知你还好不好?”沈北。
下面有一行娟秀的字回道
“一切都好。”陆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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