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个宝利妈,人说她是个话痨。话多到什么程度?只要小卖店麻将桌上见不到她,人们一准说她头天遇到了对脾气的,讲话讲得缺氧,头晕在家躺着呢。
宝利妈不论气候,不论冬夏,只要是碰到个人,她就必须得说话,不说话真会憋死。偏偏她老公又是个扎嘴葫芦,酒不喝到一定时候,根本没话。她家里经常是这样的场景,老公默不作声、闷头干活,宝利妈里外屋骂他,洗衣服骂,打扫屋子骂,嗑瓜子也骂。
宝利妈之所以总骂他,是因为她想聊天没人搭茬,憋得慌,就用骂他来发泄。宝利爸形成了免疫屏敝机制,对所有的骂统统无感。
新农村建设,村里统一砌院墙,砌好了再涂上一层油漆,都要弄得千家一面,整齐划一。宝利爸是瓦匠,有一天,带回来一个外村来干活的搭档老齐在家里借住,乖乖,宝利妈和老齐见了面,对上夹了。
老齐身上有个开关,只要触碰到国际大事,贸易战争,提到动物迁徙,粮食安全,妥了,开关启动。宝利爸曾经在他侃侃而谈数十分钟后,踢他一脚,他眼皮眨都不眨,继续叨叨。老齐也孤单,没有合适的聊伴,这下火星撞地球,他跟宝利妈相遇了。
这两个人虽然陌生,话题并不匮乏,老齐简单介绍了一下他爷爷的七个弟弟、两个妹妹,到他父辈数十个叔叔大爷姑姑婶婶,半个多月的闲暇也就打发了。
宝利妈回忆了自己的悲惨童年,包产到户之前家里挨饿,吃大食堂时如何把腰缠得梆硬往家偷玉米,半个多月又过去了。
老齐就算再话痨,好歹是个男人,聊家长里短,热衷家族兴衰,热衷各房各枝的走势规划,争气的如何光宗耀祖,不争气的如何散落天涯。
而宝利妈聊家长里短,就不是跑得很远、摸不着边际,她最擅长隔壁张家的媳妇跑了,前街李家的儿子领回来一个来路不明的姑娘;就想知道村里的治保主任是不是真出轨,出轨的对象又是谁。
砌墙工程结束,老齐要走了,宝利爸请老齐在家喝两盅。宝利妈那天挺兴奋,想在饭桌上与老齐借着酒劲开怀畅聊。因为一大早她看到邻居张寡妇去地里收花生,开沙厂的黄百万紧跟在张寡妇后面去帮忙,俩人不一会就不见了。据说两人再次出现是在黄百万家的院子里,黄百万外出的媳妇突然回来,进院关上大门,把张寡妇打得七彩祥云满天飘;黄土豪衣冠不整,夺路而去,任凭媳妇和张寡妇扭作一团,叫骂不休。
新鲜出炉,热门话题,宝利妈说得眉飞色舞、吐沫星子四下飞溅,齐师傅的脑回路接收到收花生这三个字后,突然也打开了嗨聊机制,然后,诡异的对话出现了。
“你说黄百万跟张寡妇是不是早就有一腿?”
“这个时候收花生有点早。”
“黄百万有钱,整天往家不重样的领人,猜猜那些女的都从哪嘎达找来的?”
“种子店卖的两粒红不如四粒红,四粒红的产量不如大白沙高。”
宝利妈煞费苦心反复引导,齐师傅沉浸在花生地里难以自拔,最后都聊到他榨的花生油如何香了。
这俩人聊天最终肯定走向分崩离析,他们就不是一个精神层面上的人。
宝利妈第一次主动闭嘴,端着碗走到门口,踢了一脚在门口看风景的猫,愤怒地咆哮:滚,给老娘滚!滚得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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