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川没钱,这几年下来做过很多工作,最开始做工地来着,在工地混过学徒期后,一天下来也能挣个两三百的样子,可钱挣得多了,花钱大手大脚以他的性格来说是必然的事情。后来没做工地了,因为老板拿不出工钱,老天又隔三差五的来两场雨,一个月挣的还不够自己花销。就这样,他离开了工地,做了饭店传菜员(服务员的一种),做了不到半月,又因传菜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把唾沫星子打到了菜上,飞到客人脸上,导致被客人海扁了一顿。个子不高的他,虽然在工地卖过苦力,长了一身的腱子肉,但打架真的不在行。加上他觉得责任在他,让客人打两下,出出气事也就过去了。让他没想到的是,尽管这样,工作也还是丢了。
在这个钢筋水泥森林里,没有了工作,就等于没有收入。而就是这寸寸步步都要花钱地方,没收入就等于离卷铺盖走人不远了。他不想回家,也不想再去工地上工了。这几年来,钱没挣到多少不说,每次回去看着和自己同龄的小伙伴一个个混得比自己好,买车的买车,买房的买房,还有一对好面子的父母,在这落差坎上还在唠叨。什么隔壁村某某家的某某小孩回来了怎么怎么样,哪家的小孩又怎么怎么样的唠叨个没完。这一切都让张川很是受伤。
当鼻青脸肿的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租住的小屋,先去用冷水打湿毛巾敷着疼痛难忍的半张脸。再摊开刚从楼下报刊亭老大爷那里买的几份报纸,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毛巾捂着脸,找起了工作。花了两小时,他终于在几份报纸中勾画出来两个招聘信息。他皱着眉头沉思着“是找包吃住固定工资的这份还是底薪低提成高的这份?”他看着这两份工作,难以抉择。包吃住的是一份安保员的工作,而另一份是一份销售工作。最终,他下定决心,选了那份低底薪高提成的销售工作。记下联系方式和地址,他放下了毛巾。走到“厨房”(所谓的厨房也不过是一间屋子里用木板隔开的一小片地方,哪里放着他的炊具,餐具和米粮)烧了开水,从桌底下拿出一桶泡面吃了才感觉好了些,随后走向了他那张破旧的小床。“先睡一觉,等脸上的肿消了就去应聘。”他想。
人总要拼一次。哪怕遍体鳞伤,头破血流,不留遗憾的人生才完美,他对自己说。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装着身份证,带着他那用了两年的旧手机骑着电瓶车出发了。电瓶车是他从二手摩托车市场淘来的,当时刚从工地出来,租房,找工作,买餐具,买电车等等这些花了他大部分的积蓄。
十字路口,张川骑着一辆名为雅迪的电动车等着红绿灯。前面红灯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跳动。他看了看手表。“还有十分钟,希望来得及吧。早知道就走小道了,这迟到了应聘不上又得再找一段时间了。诶。你跳快点吧!”他想。他又看了看红灯,被阳光刺得眯了眯眼睛。
这时正值正午时分,太阳用它那火辣辣的目光审视着大地上的一切。水泥地面升腾的热气像一堆堆看不见的毛毛虫努力的向上攀爬着。路口并没有多少车辆,好几次张川都想闯红灯了,只是看了看在斑马线旁维持秩序的交警,放弃了念头。红灯秒数只有46秒了,他回头看着后面离他十几米和他一起等红灯的那群人,投去羡慕的目光,虽然时间急,但当时自己咋就没想到在树影底下等呢。“自己这笨脑子,活该这些年挣不到钱”他小声的说着。旁边的交警好像听到了他的嘀咕,侧头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
经过漫长的等待,绿灯亮了。
张川松开了捏着的刹车,一扭电动车油门,冲了出去。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用在张川身上真的太恰当不过了。在他扭着油门冲出去的那一刻,他的右手边一辆红色拖挂车带着刹车的嘶鸣声冲撞过来,张川当场就被撞得口吐鲜血飞向几米高的天空,身下的电瓶车在他离开后的三秒内被挂车碰撞,碾压成碎渣。
“啊啊啊啊”
张川一边大叫着一边在空中手足无措的东抓西捞。
砰。
他还是没能抓住任何东西,四仰八叉的掉到地上,庆幸的是他是右手先着地,虽然右手被摔得扭曲到后背,臂骨刺破肌肉和皮肤露了出来,但还是很幸运的没直接脑袋朝地。身体和地面的二次撞击产生的震荡让他又吐了几口血,他失神地望着天空。慢慢的再也撑不开眼皮,晕了过去。他身体无意识的颤动着,口里还咕噜咕噜的吐着血泡,鲜血从他后脑勺慢慢的向四周蔓延。像一朵妖艳的红色玫瑰花。一地的鲜血和张川被撞击发出的嘶喊引起了现场的一片混乱。
“那边撞人了,快去看看”
“别去,又不关你事,赶紧走,别挡着交警救人。”
“诶,可怜的小伙,估计活不了了”
“都撞飞起来那么高,又掉下来摔那一下,不死也残废了。”
“这可真是飞来横祸,以后过马路一定要小心了。”
“可不是么,刚才还在前面老老实实等红灯的人,一转眼就没了,诶。真是祸从天降啊,可怜了这个小伙,他还没结婚吧,年纪轻轻就这样了就算能医好以后估计不是植物人就是残废了。诶,可惜了”一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擦眼泪。
“大家退后,不要弄乱了现场,再往后退一些。谢谢合作”
在交警的主持下人群慢慢后退,慢慢的恢复了秩序。只是议论声不见停歇。一阵警笛急促地响起,人群,车辆被分开,他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送到了医院,只是张川看不到别人眼中惋惜的眼神,也听不到那一片片的叹息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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