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

        这个诊所远近都很有名，最早是一位肺科医院的大夫开的，从医院下班之后给人看病。老医生擅长看的是咳嗽，特别是孩子的咳嗽，就只这一项秒杀许多公立的医院，登门看病的孩子越来越多。不知为什么，咳嗽是孩子最多见的病症，有老话说:“老医生最怕治咳嗽”，这毛病原因复杂，病机多样，还不容易好，常常绵延几个月简直不要太常见。所以，小小的诊所声名远播。他们最有名的是自制的止咳糖浆，效果杠杠的，据说是祖传的配方，闻起来一股枇杷糖浆的味道，略略有一点刺鼻。这糖浆最早是可以买的，患者常常不看病，只买一些糖浆回去，咳嗽也就好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糖浆不肯单卖，必须要看病，然后按方子给，每次都只给一点点。虽然如此，来寻医问药的人却是越来越多。

        后来，老医生老了就退休了，换了儿子坐镇。年轻的医生也是医院的大夫，下了班，每天晚上都在诊所里。每天傍晚，从四点钟开始，就有患者或者患者的家属在诊所门口排队等着取号。5点45开始排号到6点半，就已经有三四十号的患者了。医生7点钟来，往座位上一坐，三个小时基本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就一个医生，三个抓药的药工，一周工作六天，只休息一个晚上。

        我带着儿子走进诊所的时候，门外面下着绵绵的小雨，明天就小寒了，冷冷的风浸着周围的空气；门里满满的都是人，坐着的，站着的，大人把孩子搂在怀中，差不多每个人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我安排儿子坐下，环顾了一下屋子里的人。有一个穿着红色风雪衣的小女孩被父亲抱着，很虚弱的样子，时不时的一顿猛咳，咳的声音空空的，没什么力气的样子，脸色苍白了；她身边坐着一个50开外的大妈，脸色偏黄，偶尔咳一嗓子，声音像是敲了一下破搪瓷盆；进进出出的小孩子，从几个月的到几岁的，有的满脸病容，有的开开心心，看不出生病的样子，然而，咳嗽的声音此起彼伏，让人听着心惊。

        医生终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那里是在诊所靠里的地方围成的一个三尺见方的小隔间，因为没有完全隔开，外面喧闹的声音不断传进来，有孩童的哭闹，有大人们的闲谈，有手机游戏的音乐，也有人们不安的脚步声。病人的心情总是急切的，有时候三两个病人并不听从医生助手的指挥，直通通冲进诊室中去，有的人因为来晚了，过了号，在那里惋惜逗留论理，如此整间诊室像一锅烧开的水，咕嘟嘟的翻腾着。

        医生看病是极简单的，大约每个病人都只有2分钟左右的样子，问一句：怎么了？多久？然后看一看喉咙，把方子一开，就结束了。外面的药房照方抓药，把药分成一小份一小份的，并不让你知道到底是什么药，医生开的方子尽是杠杠，除了药房的人，谁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聊是如此，我早早排到的10号，也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走出诊所的时候，我心里突然挺同情医生，每天下班后还要看这么多病人，纵然收入不菲，身心的疲累是我们难以想象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却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