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贫瘠，也要生长

      窗外，雨正在下着。这几天陵水总是下着雨，雨从天而降，把原本的土路砸出一个个小坑，水花飞溅。记忆中，我不喜欢下雨。

      小时候，我在外婆家长大。每逢台风天，外婆家那地势低洼的瓦房里便到处都是水，轻则湿湿嗒嗒，把水泥地板全部弄湿，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摔倒。如果雨很大的话，水不停的从各个不知名的小缝里潺潺流淌出来，不大一会儿房子里都是水，成了小湖，纸屑掉在地上便漂了起来，胶质的拖鞋也会浮在水面上。三个房间有三个小湖等着儿时的我去把它抽干，我拿着一个铁桶，一个用槟榔树的树壳弯起来弄成的水瓢去瓢水。一桶一桶的水被外公和我端起来泼出去。这是一个大工程，儿时的我绝对完成不了。

      门前的椰子树在台风中疯狂的舞蹈，腰弯了，头发也快要被可恶的台风薅没了，椰子掉了下来。槟榔树比较脆弱，有很多已经被拦腰截断。那一丛年老色衰的野生竹林，在台风的蹂躏里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气定神闲。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这苍茫大地中的众生，我好想冲进雨里，去和这万物一起与大自然搏击。可是看到这掉落的椰子，我又改变了想法，想先去把椰子捡回来，担心这台风停了，那些胆小的伙伴比我先发现这落在草丛里隐匿的财富。富贵险中求，只有我第一个冲进去把那些椰子都捡回来，我就是这个村子里同龄人中隐形的小富豪。我要拿椰子去卖了换钱买糖，谁都不能比我先发现。

    房子里的水越来越多，听外婆说，有水的地方就有鱼，我幻想着这里肯定有鱼，只是我没有发现而已。于是我拼了命的干着这快活的活儿，不知疲倦。屋外的台风一直在，雨也一直下着，屋子里的水越来越多。我早已睡去，在煤油灯里睡去，在外婆的身边睡去，我睡里面，外婆睡外面。半夜醒来，水快漫到床边了，外公和外婆忙碌的身影在煤油灯里摇曳，我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了。

      从小学二年级一直到大学毕业，我都是在外婆家里住。我成了外婆的小尾巴，别人都说我是他们的小女儿。外婆告诉我，这低矮的瓦房，是在我出生那年建的，说是别人家建瓦房的砖头都是立着的，而他们的瓦房的砖却是横着放的，说是这样的房子会更坚固，花费更多。语气里都是自豪，往后我告诉小伙伴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语气和神态。

      我长大了，房子有些漏雨了，每逢下雨，家里面都要放一些小桶接水。来台风的时候，家里面依然有三个小湖，却没有人相信里面能有鱼游出来了。外公外婆头发白了，腰弯了，前尘往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得，却不大记得这几年的人和事了。岁月无情地拒绝了他们，可他们却依然爱着他们生命中的一切。

      野花野草在庭院里冒出头来，它们不嫌弃这两位老人家里贫穷，没有肥沃的土壤让它们生长。有一个小孩，她讨厌下雨，讨厌无人问津的童年，可是她真的很爱这个地方。雨停了，风会回来。请野花野草们，即使贫瘠，也要生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