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假期”

      今天暖和，天空清澈。中午散步的时候，贪恋阳光在后脖颈上的暖意，多走了一段。走得多了，想得也多。 1月20到今天，整整一个月。漫长、煎熬、也悠闲。 人生中，不太会再有这么一段悠长“假期”了。这个假期里，我们遇见了生离死别，遇见了坐困愁城；还有鞭长莫及，还有悲痛与呐喊，还有平静与喜悦。我们既是旁观者，也是参与者。这个假期，是一面透明的镜子，把每一个人，每一个角落都照明明白白，无所遁行。这个假期，是我第三个只能呆在家里的春节！
      散步，从小区唯一的出入口出来。顺道，把快递交给等在大门口的快递员。因为疫情，快递进不了小区，不管是取，还是发，都由业主出门和快递员交接。于是，快递公司们在门口的空地上，摆上了摊。物业给他们打印了公司名称，划归了区域，把快递放在各自的地方。有圆通的，有百世的，有韵达的，有顺丰的...... 平时接触过和没接触过的，都到了。 心想，这倒是比拼快递业务的好时候。看哪家堆的高，就知道哪家业务好。 找到顺丰小哥，他躲在遮阳伞底下，坐地上。很闲散的样子。带着口罩抬头，冲我一笑。突然有冲动，也像他一样这么坐着，等别人把快递交过来，然后打印单据。边上，另一家快递的小哥，打开饭匣子：一个馒头，一些菜，一杯水，开始他的午餐。边吃边和同伴聊天，有说有笑。同伴离他挺远，带着口罩。这样的日子，对他们也是难得的吧？不再匆忙穿梭在楼宇间，在阳光底下吃简单的饭，而生意，也许比平时更好些了！

      沿着街道，找有阳光而没有树荫的一侧随便走。 有人开始不戴口罩；有一辆家用SUV正在卸货：是志愿者给小区居民送菜。打听了一下，原来小区有个群。不方便出门买菜的，每天在群里报要的菜。志愿者会去买来，然后送上门。难怪前两天看到小区保安开着电动车，上面放满了各色物件。 路上，车比上周多很多了。记得那时候散步，天也冷。即便阳光灿烂，天空蔚蓝，街道也空荡荡，没什么人。连平日里最热闹的儿童滑梯和网球场，也冷冷清清，只有我一个在那儿闲逛。是的，天气好的时候，就会下楼散步。这段时间，下楼散步

是奢侈的事：要有口罩。很幸运，整个假期，都没有为口罩太多操心。除了1月20号，上班前叮嘱父母去药房买到些，其他陆陆续续都有朋友、亲人相赠。 感谢他们的善良和关怀。在这样的时候，还能将口罩相赠而不计回报。用一姐们儿的话：“这时候送口罩的，都是老铁啊！”。陆陆续续，身边有亲友急需。有年前去回外地，没准备的；有朋友父母在老家，买不到的；也有亲人在网上买了没到货的。那时候，上海还没有开始登记口罩购买制度。看着他们的焦急，便匀了些出去。每次寄出去之前，都不免忐忑：给了他们，自己不够了怎么办？每回，都会和母亲算一下接下来要出门的次数，人数，然后拿得出多少，再给人寄去。 然而，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身边的口罩出去了，过几天，都会进来。有亲友好意相赠的，我也来者不拒。留了自己用的，再分一点给需要的。想起佛法里说，我们不是财物的拥有者，而是财务的保管者。财物来了，是以前积下的因缘成熟。财物散了，也是积累着以后的因缘。口罩似乎也一样，收到、寄出，仿佛我只是个搬运工和快递员。把它们分去更需要的人那里。想到这些，会很愉悦。自己不再是一个只能在家里躺着为国家做贡献的人，还是一个可以有能力帮助保护亲人的人吧！心里还是很感激赠予口罩和防护用品的亲友，他们的善良、勇敢无时不刻在引领我。
      这是个很悠长的“假期”。从大年夜开始，吃饭、喝茶、看书、整理书架、听音乐、看微博、吵架、骂人、写诗、哀叹、愤怒。好像每天都要做心电图，坐过山车，很规律️地上下！刚刚被人间的温暖暖而打动，马上又被世界的冰冷而裹挟。突然，初六那天，我问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呢？不能上班，赚不到钱，多浪费时间？公司会不会因为这个而裁员？于是，给亲友们打电话打发时间。打完了，还是那么地百无聊赖。恐惧袭上心头。人不该这么过吧？原来，我们所有的欢乐也好，悲哀也好！欣喜也好，愤怒也好！都不是自己的，都不受自己控制啊！我们需要外界不断刺激，才能活着。可是，如果突然有一天，武汉的灾难也降临到周围，而我又刚好幸运地活着，是不是也要疯狂呢？脑海里，闪过杭州弘福寺有一块牌匾，写着：莫向外求。当时初见，只以为是说不要追求身外的东西。今天，恍然大悟，原来，是内心的需要才会去求外界的刺激！在突如其来的瘟疫面前，我们应该怎么做，佛法早就说了啊：布施（有力出力、有物出物、有财出财）、持戒 （不吃野生动物、在家呆着、守好底线）、忍辱（忍受寂寞、愤怒、委屈）、精进（坚持）、禅定（坚定）、智慧（不偏听、不偏信）。于是，重新安静下来。 不能赚钱，就好好锻炼身体。每天规定起床时间，做些能做的工作，整理资料、练基本功。空下来，喝茶，看书，看新闻，散步，锻炼身体，偶尔打几把游戏。生活重归宁静。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渡过的。也不想炫耀自己平凡的日子。只是想记录下这段时期—对自己将来的人生有很大影响的“假期”。这个假期，对每个人的意义都是不同的：面对突然的生离死别；面对突然的无奈寂寞；面对创伤；面对善良；面对温暖；面对勇敢；面对懦弱；这个假期，照见了世界，照见了中国；照见了众生，也照见了自己。病毒放过了最无辜的孩童，却在同样弱小的老人身上肆虐。我想，不是因为孩童的免疫力有多强，而是老人身上有这样那样的病。这些病，平时吃些药，打些针就像正常人一样了。那么，武汉、湖北或者其他地方，是不是也像这些老人？平时病着，这里放些水、那里建个楼，盛世繁华，别的都看不见了？我不敢说。也不敢说，是不是湖北特别不幸，病毒降临。如果换了其他地方，会好些么......
      挺晚了，有些困。上午整理书桌，看到表不走了。这是一块需要上发条的表。停在1月29。它能走72小时，如果一直不动的话。那么，其实时间是静止在了大年初二。一直以为，表告诉我们时间正向前走；今天才明白，它还能记录时间的静止。从1月29号到今天，我没有戴上过它，在这个悠长的“假期”。静止，有时候，是为了记忆吧？也许，是为了休息，也为了思考。明天周五。再过个周末，日子将渐渐恢复平常。上海的疫情令人乐观；武汉和湖北有很明显好转，虽然重症和危重症人数仍使人揪心。但，春暖花开了，阳光明媚了。再过一个月、一季度、一年，我们终将渡过这个“假期”，把它甩在身后，埋在记忆最深处。朋友圈，微博，抖音，新的内容会掩埋今天。几年后，我们在这个“假期”中所有 的情绪，都会淹没在新的情绪里，也许偶尔从海底泛起，化作浪花，打在礁石上，又散开。50、60年代的血吸虫流行；70年代唐山；80年代的甲肝；00年代的SARS和汶川；每一次，我们都无法躲避。其实无处可躲，这是地球和自然的轨迹：各种能量不断碰撞然后达到新的平衡。人类，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我们是渺小的。时间静止在这里，是为了在人类历史的年轮上，镌刻下有过我们：我们一起战斗过，我们一起悲哀过；我们一起勇敢过；我们一起沉默过。没多久，就能见到想见而不能见的人们！愿我们健康，愿我们平安；愿我们温暖，愿我们宁静；愿我们坚持，愿我们坚强；愿我们在自己的世界里，遇见阳光、找到方向！

2020年02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