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周末,也是在一个秋天,雨后初晴的下午,你来看我。那时还没有高铁,你是坐了汽车来的,就是分别后第一个国庆节我回去看你时坐的那种汽车,你是一个人来,我是一个人去,电影里常出现的女孩依偎在男孩肩膀上一起坐车的情节我曾幻想过无数次,却终究只能是幻想。你来之前是否有提前告知于我,现在已不记得了,我们都没有手机,联系很不方便,却也因为不方便,写了许多信,后来我都用心珍藏着,在因想你而孤独的夜晚或者清晨,轻轻展开来慢慢地读。总之,你来了,我开心的笑呀笑,却也责怪你来,那时的我贫穷,以为你也是,怕你花光了钱,回去后受苦。学生通常是很穷的,尤其从农村来的,于是当天晚上我就自作主张把你安排在了班上男同学的宿舍里,你起初是不愿意的,后来殴不过我的坚持,就答应了下来。现在回想,我就是傻得单纯。你是学生没有错,但你还是个成年男子,更是我男朋友,千里迢迢过来,怎么可能只想陪我吃顿饭、散散步那么简单,你没有明说,我自是不能领会,或许你有过暗示也未可知,但暗示对我这个不谙世事又反应迟钝的女孩来说完全没有意义。那天,我带你去了我常去的地方,吃了我喜欢吃的饭,以为我喜欢的你也会喜欢,就像你喜欢的我都喜欢一样,而你也没有意见。我还把你介绍给我的室友们认识,告诉她们你是我男朋友,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感到骄傲,只因为站在我旁边的人是你。记得室友们夸你帅,你不好意思地笑了,整齐洁白的牙齿露出来,那么好看。她们还起哄,开我们玩笑,我竟乐意她们瞎胡说,原来胡话也会那么悦耳,起哄使我感到幸福。
第二天一早,我去男生宿舍楼下接你,你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我却以为你是没休息好,因为这一晚上,我都想着我们在一起的情景,还盘算着接下来带你去哪里玩,该吃什么既便宜又美味的食物,以至于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着。还记得我们去广场玩,一个男摄影师过来揽生意,于是便拍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你笑得灿烂,我略微羞涩,本就不如你好看,眼睛还肿得像核桃。我们起初只是并肩而立,可摄影师说情侣间要动作亲密,于是你伸手搂了我的肩膀,而不是腰,我们唯一的合影就这样拍了出来。后来我常凝视这照片,那搭在我肩膀的你的手,使我觉得别扭,再看迷人的你的眼和我平凡的相貌,的确不般配。
我们漫无目的的在城市的街区溜达,你牵了我的手,走在明媚的阳光里,一对影子时而重叠时而分离。到了一个商业街,你问我喜欢什么,我说“没有”,其实我想答“喜欢你呀!”却不好意思说出口。那条街上除了美食和华服,还有一家饰品店,路过时在你未察觉的瞬间我偷偷瞥了一眼。这家店我之前进去过,是受一个所谓的老师邀请,帮他给夫人挑选戒指,我本是推辞的,但到底面子薄,抵不住他三番五次请求,就跟着去了,不过我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也拒绝试戴,于是就没有买成,后来有一次他醉酒,打电话来说出实情,原来是要给我买,被我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不热衷女孩们那些饰品,服饰穿搭与我的人一样简洁,可我想要一枚戒指,一枚你亲自挑选并为我戴在无名指的戒指,无需昂贵,不要带钻,但要刻着我们的名字。就这小小的渴望,在当时也是不能够实现的,我不能让你有额外的负担,所以从没有提。错过的时间不能倒回,如今我依然身无寸饰,婚戒躺在抽屉里落灰,因不喜而冷落了它;你也早就能够买得起钻戒,而戴上它的人却不是我。有些愿望,注定落空;有些遇见,必定离散;人海茫茫,各自南北;只有那张极不协调的合影,证明曾经你来过。
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时间漫长,和你一起,却嫌它跑得太快。傍晚时分夕阳惨淡而落寞。你该返校上课,我送你到车站,陪你买票,看你上车,等车开走,全程我都笑得落落大方,似乎没有丝毫离别的不舍愁绪,这大概使你失望,因为我清楚的看到你临上车时眼里的失落和欲言又止。这是我第一次送你离开,也是最后一次,之后连送的资格都不再有,再后来便永不再见。我使劲憋住泪水,直到汽车变成一个白点最后消失,才敢让它滑落,车站外的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可我却觉得从未有过的孤独。一个人走在回校的路上,过往的行人都是陌生的面孔,天渐渐暗了,不知什么时候还刮起了风,吹乱我为你蓄的长发,也乱了我的心。凡事都有预谋,我洋装的快乐,你未问的疑惑,时间会揭晓真相,却已是毫无意义的答案,命运安排的一切,你没有反抗,我只能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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