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听说，大学室友的爸爸前几天突发心梗去世了，心里既惊诧又难过。还记得多年前大学入学报到时，她爸爸来送她，每天眼睛都红红的，说话超级温和；临走的那天，能很明显地看到他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不知是担心影响女儿的情绪，还是因为我们另外这几个同寝室的同学在场，他的眼泪才没有掉下来。那个时候的我，对这种离愁别绪，虽不是太能体会，但却扎扎实实地将他眼睛红红的样子印在了脑海里，觉得他是一个温柔多情的爸爸。后来又见过一次。那次是路过同学所在城市，去看望她，晚上一起出去吃饭，才发现那天恰逢她女儿的生日，他们一大家人聚会一起庆祝。同学的爸爸做了姥爷了，面相上比当年更温和了，对小外孙女更是特别有耐心。不成想，第三次竟然是这令人惊愕而心痛的消息。
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又分散各地，只是偶尔联系，经常会忘记时间的流逝。在外面的工作上独当一面，时刻是个成人；回到家里，叫着爸爸妈妈，心里莫名就模糊了年龄，恢复成“孩子”。有时隔了很久回家，会被父母鬓角的白发、日渐变慢的步伐突然吓到，会切切实实地意识到父母真的是日渐衰老了......
小时候，每次放学回家，如果发现家里没人，心里就会特别恐慌，明明房间里都是熟悉的物品，可心里却空荡荡的，似乎空寂寂的天地间只有孤立的自己。有几次，打开门后，发现妈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心里刹那间也是恐慌，就想“妈妈是怎么了？生病了吗？是要死掉了吗？”小时候，对死亡并没有明晰的概念，却依然会走上前去，学着电视上的人，把手指放在她鼻下试呼吸，待温热的气息喷到手指上，心里才稍微放下来，然后就会拖拽住她的胳膊，说“妈妈起来，你怎么了？大白天躺着，吓死我了！”白天躺着的妈妈，大多时候只是有点累而小憩下，偶尔是身体不舒服。类似的事情和心理妈妈小时候也经历过，所以她并没有因此指责过我，而是预计到放学时她不在家时，会提前告诉我；躺着时也会说明是什么原因，那样无论是马上起身还是继续躺着，至少我都不再害怕了。现在，这些当然都是偶尔提起的笑谈了。就算爸爸妈妈前两年分别做了大手术，当时心里恐慌过，这几年都康复得不错，潜意识里就没有再想过失去爸爸妈妈的日子了，似乎有父母在堂就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
同学爸爸的噩耗，打破了这潜意识中的“理所当然”，不禁让我前几年有位邻居说起的，“以后，我们就要不断的面对认识的人、身边的人、家人、甚至是自己的死亡了”。走着走着，很多熟悉的面孔就走散了，消失了......小时候见过的很多长辈，老爷爷老奶奶们，大爷大妈们，叔叔婶婶们，姨妈舅舅们，都在渐渐逝去老去......不触及这话题还好，偶尔聊起，身边的长辈们就打开了话匣子，发现童年时见过一两面的人竟然已经走了那么多......虽然他们故去时，年龄很大了，我脑海中却只能浮现出我幼年时见过的他们的模样。
以前看纪录片《急症室的故事》，里面有个20几岁的小伙子吃海鲜后，大口大口呕血，已经输血多包，后来主任亲自打电话给血库调血，电话中他频频重复“太年轻了，太年轻了，才20多岁啊......”见惯生死的医生在慨叹并极力试图阻止年轻生命的逝去，当时给了我很大的震撼。这几年，不知是医学发达了，还是其他原因，身边也有稍长几岁甚至同龄的人检查出重大疾病，听到时真的既惊诧又难过，然而嘴里还得说着正能量的鼓励的话语。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些重症、绝症离自己很遥远，不应该发生在身边似的，可现实总是给人迎头一击。
初中同学是家中独子，一家三口平淡幸福。大四快毕业时，他爸爸查出了绝症。有让他爸爸放心的原因吧，他一毕业，就与相恋几年的大学时期的女朋友结婚了，几个月后，爸爸去世了，妈妈也病倒了，小病转大病。他在家找了份工作，边工作边照顾生病的母亲，妻子陪了他一段日子后，以不适应为由，回到了他们读书的城市工作，和她自己的父母生活在一起。两年多后，母亲也去世了，分居两年的妻子也和他离了婚。他在二十六七岁的年纪，父母双亡，夫妻离异，没有子女，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听说只有一个舅舅一个姑姑，亲戚亦稀少得很。他后来自己去了另外的城市工作了几年，又回家乡城市了，还是一个人，在家乡的同学有给他介绍相亲，偶也约他吃饭聊天，可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和家庭要忙碌，不能时时顾及，他好像也时而热衷时而淡然。虽然初中毕业后，就没见过他了，也没见过他的父母，可得知他的情况时，依然为他难过- 父母有一天终会离我们而去，可是，50岁出头的年纪实在是太年轻了，父母该对他多么牵挂啊，他一个人看到父母的屋子、想到父母、想到未来时，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父母是我们与死亡之间的最后一堵墙，是我们潜意识中给自己设的一道心理屏障。无论我们在外多么强大，多么能干，在心的角落，在这屏障里，我们就还是父母的“孩子”，每每想起父母，心头就被温情牵挂萦绕着。即便是在病床前照料和伺候他们时，心里也是踏实的，只是因为他们还在，只是因为从小长大的家还在，身体是累的，可心是满满的。
这样想想，就起了珍惜眼前的紧迫感。假期尤其是春节这样传统里合家团聚的日子，就别独在异乡为异客清清静静地过了，还是回去和父母相聚相伴、热闹热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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