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之一
雨月,对着整个城市大发雷霆,
向着邻近墓地里苍白的住户,
从它的罐里倒出如注的阴冷,
又把死亡撒向雾蒙蒙的郊区。
我的猫在方砖地上寻觅草茎,
不停地抖动瘦而生疮的身躯;
沟壑里游荡着老诗人的魂灵,
带着一个瑟瑟的幽灵的苦语。
大钟在悲叹,而那冒烟的木柴
用假嗓子伴随着伤风的钟摆;
一局气味污浊的牌正在进行,
这患水肿的老妇的不祥遗留。
英俊的红桃侍从和黑桃皇后,
正阴沉地诉说着逝去的爱情。
忧郁之二
我若千岁也没有这么多回忆。
一件大家具,负债表塞满抽屉,
还有诗篇、情书、诉状、浪漫歌曲,
粗大的发鬈缠绕着各种收据,
可秘密没我愁苦的头脑里多。
这是一座金字塔,巨大的墓穴,
死人比公共墓坑里还要拥挤。
——我是座连月亮也厌恶的坟地,
里面的长蛆爬呀爬就像悔恨,
不停地痛噬我最亲密的亡人。
我是间满是枯萎玫瑰的闺房,
里头一大堆过时的时髦式样,
唯有布歇的苍白,粉画的哀悲,
散发着打开的香水瓶的气味。
什么也长不过瘸了腿的白天,
当多雪的年头飘下团团雪片,
烦闷,这忧愁无趣生出的果实
就具有了永生那样的无边无际。
——从此,有生命的物质啊!
你无非一块顽石被隐约的恐怖包围,
昏睡在雾蒙蒙的撒哈拉腹地;
老斯芬克斯,被无忧世界抛弃,
被地图遗忘,那一颗愤世的心
只能面对着落日的余晖歌吟。
忧郁之三
我仿佛一位多雨之国的国君,
富有却无能,年轻却已是老人,
他讨厌那些不肯屈膝的师傅,
他讨厌他的狗和别样的宠物。
任什么也不能让他愉快,
无论猎物、鹰隼、阳台前垂死的子民。
表演滑稽谣曲的受宠的小丑
也不能舒展这大病人的额头。
有百合花饰的床已变成坟墓,
梳妆女官觉得凡是王都英武,
也再找不出猥亵的装束样式
让这年轻的骷髅绽出些笑意。
为他炼金的学者们也都不能
把他身上的腐朽的元素除净,
就是用罗马人传下来的血浴,
强壮者在暮年也还记得清楚,
也不能温暖这迟钝的臭皮囊,
其身无血,流着忘川之绿汤。
忧郁之四
当低重的天空如大盖般压住
被长久的厌倦折磨着的精神;
当环抱着的天际向我们射出
比夜还要愁惨的黑色的黎明;
当大地变成一间潮湿的牢房,
在那里啊,希望如蝙蝠般飞去,
冲着墙壁鼓动着胆怯的翅膀,
又把脑袋向朽坏的屋顶撞击;
当密麻麻的雨丝向四面伸展,
模仿着大牢里的铁栅的形状,
一大群无言的蜘蛛污秽不堪,
爬过来在我们的头脑里结网。
几口大钟一下子疯狂地跳起,
朝着空中迸发出可怕的尖叫,
就仿佛是一群游魂无家可依,
突然发出一阵阵执拗的哀号。
——送葬的长列,无鼓声也无音乐,
在我的灵魂里缓缓行进,
希望被打败,在哭泣,而暴虐的焦灼
在我低垂的头顶把黑旗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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