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一）

父亲和四叔一起去工地了，四婶来到罗小飞家，对母亲说:"他们带信来，在工地上吃晚饭，不回家吃了!"我和母亲就早早的做饭了，正吃着四婶又来了，她坐到母亲旁边，母亲正在唠叨妹妹，妹妹顶了几句，四婶在一边添油加醋的说:"妹妹不该那样!"母亲生气了，说:"再顶嘴就撕烂你的嘴!"妹妹不听，把碗筷摔到在地上，碗摔了个粉碎，四婶说:"太不像话了!"

母亲放下碗筷，起身说要打她。说时迟那时快，妹妹夺门而出了，不敢回去，在村里转悠，等四婶一走，母亲的气也消了，妹妹才回家。

那一年妹妹上完小学就没有上了，父亲不忍心妹妹在家种田，洗衣做饭，于是到处打听给妹妹找工作。

镇上有一家裁缝店，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男子，腿有点残疾，父亲上门去问:"要不要学徒工？"他说:"要，但是店里没有多余的缝纫机，要自己去买一台!"于是父亲带着妹妹去镇上的大商场，买了一台"飞人"牌的缝纫机，父亲把缝纫机又拉到了裁缝店，有了这台缝纫机，妹妹就在那里学了，学了几个月后，妹妹说自己不想学了，父亲又去把缝纫机给拉了回来。

陈风琴和妹妹是好朋友，她也是早早的辍学了，她在镇上的纺织厂里上班，父亲去她家看看，纺织厂里都女工，父亲把她送了进去，妹妹每天跟着陈风琴一起上班，一起上班，妹妹说里面的灰尘太多，工人们上班都戴着口罩，父亲买了几个黑色的猪鼻子口罩，有了口罩，妹妹说要好多了。

有一天厂里给她们几个工人照了一张集体照，陈风琴的眼睛视力不好，她没有做了。妹妹做了半年了，也不想做了。

过完年后，四婶来到了罗小飞家，说她娘家的侄子过几天要去广东工厂上班，厂里要人，问父亲同不同意让妹妹去。

妹妹说愿意去。那天父亲送妹妹到了车站 ，等四婶的侄儿一来，父亲叮嘱的说:"以后麻烦你了哈!"父亲送他们上了车。

那时中考已经考完了，有一天罗小飞去学校领成绩单，打开看看没有考上啊！初三教室里的课桌，椅子，同学们都忙着搬回家，罗小飞也一样，他把他的课桌扛在肩上，手里拿着椅子，一步一步的走回家，过了小路中间的一条河就到了家了，罗小飞的父母那天并不知道要把课桌和椅子搬回家，要不父亲一定会去学校帮我。

罗小飞回到家里，放下了课桌和椅子，那时是17岁的年纪，充满力量的年纪，因此感觉不到累，我跟父亲说:"看看吧，没有考上!"高中，父亲说:"那以后怎么办？"我没有说什么，只是悄悄的躲进房间里。

罗小飞在家里待着，父亲和母亲在田间劳作，罗小飞去帮忙，父母不让干，有很多人去河里摸虾，钓鱼，罗小飞也跟着一起去，在池塘里钓了好多龙虾，一桶一桶的往家里提，看着这些丑陋，凶神恶煞的家伙，罗小飞和父亲，母亲还有妹妹，不知道如何处置他们，有的人说是可以炒着吃，可是我们不敢，就拿到街上去卖卖，街上有收鱼虾的贩子，总算可以卖些钱了。

为了能多钓些龙虾，罗小飞每个池塘都钓过，钓这货的人太多，眼看池塘里龙虾越来越少，于是罗小飞换起了地方，提着一个小桶，到别的村钓，收获还是很大的。

钓龙虾钓了两个月吧，钓的越来越少了，也得留些种苗吧，来年再来，罗小飞又开始钓鱼了，村里的池塘里鱼多，个儿大，可就是被人承包了，这承包人可不是好惹的，他每天在他承包的池塘边转悠着，看看有没有偷鱼打鱼的，罗小飞亲眼看见有一次，邻村熊家湾的一位男子坐在池塘边钓，他走过去，从身后一把夺过了男子手中的钓竿，折断摔在地上，还恶狠狠地说:"哪个叫你钓的!"男子没说话，离开那儿了，之后他只要看见有人钓鱼，一把夺过不是把钓竿折断，就是把鱼连桶扔向池塘里，都说坏他!以后钓鱼的人都怕他，要是见他来了，就赶紧溜。

罗小飞也是悄悄的找个有遮蔽物的地方，藏着钓，我不敢钓里面的大鱼，就只钓些小鱼，要是有一天被抓住了，一定会受到惩罚，我家跟他家离得很近，但是父母跟他家并没有什么交集。

罗小飞钓的鲫鱼在好些日子里，吃都吃不完。

父亲每天看罗小飞无所事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说要给罗小飞找个事做做，于是父亲在村里到处找熟人打听，有一个邻居在小镇上卖猪肉的，王伯伯去了他家一趟，王伯伯跟父亲说明了来意，父亲当即就答应了。

父亲和母亲忙到厨房里炒几样拿手好菜，说要招待罗伯伯，罗伯伯只是接下了父亲的烟说改天就走了。

到了第二天，吃了早饭，罗小飞跟着父亲去街上，来到菜市场里，找到了那家包子铺，父亲对罗小飞说:"在这里学做包子吧！"罗小飞跟着进去了，父亲和门口蒸笼旁的大叔打了一声招呼，大叔马上停下手中的活，过来跟父亲了聊了起来，聊完后父亲就走了。

上午来菜市场赶集的人很多，吃早餐的人也很多，这包子铺周围都是卖菜卖肉的小摊贩，村里有好几家就在这条街卖猪肉的，包子铺老板姓刘，他喊来一位胖胖的女大姐过来，于是那大姐就教我做事了，店里还有一个男孩，一看认出来了，他是一个村的陈典，他和陈典是同一年的人，罗小飞开始做事，收拾碗筷，洗碗，打扫卫生，除了做包子，馒头，还做混沌，没事的时候，大姐还教他做混沌，左手拿着一张薄薄的面皮，右手拿着一根扁平的竹筷把盘子里切好的碎肉，一点点的涂在面皮，随着筷子快速的翻滚，就完成了。

吃饭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个小男孩，放下书包就蹦跳着去玩耍了，罗小飞以为是他的孙子。在晚上关店门的时候，他说自己回家住，老板说就在他家住，于是，我跟着陈典，老板，老板娘一起回到他家里了，老板递给我和陈典一人一个苹果，那个小男孩叫老板爸爸的时候，罗小飞愣住了，这么小的儿子，不像倒有点像爷孙俩。

罗小飞和陈典一人一间房，他告诉罗小飞老板还有个大儿子在外地打工，结婚了小孩也有了，这个小儿子才上小学，罗小飞一听笑了，这倒是个新鲜事，50多岁有一个不满10岁的儿子，老来得子呢！忙活了一天，他第一次打工早早的睡着了。

天还没有亮，老板早早的把他们喊起床了，他和陈典准备出门，老板在大厅里，正和着面粉，他和陈典来到店里，打开卷闸门，清理炉子里的灰，给炉子生火，然后给铁锅里上水，把蒸笼放在锅里。

罗小飞帮着他，给炉子里加煤炭，老板来了，拿来了面粉，开始做包子，陈典也跟着做，他说他在这里做了两年，初中都没有读，就出来做事了，啊我其实挺看好他的，年纪轻轻就肯吃苦，他说他什么都会了，包子做好了，就放进蒸笼里蒸。

天亮的时候，包子也就熟透了，街上赶集的人越来越多，总想买点什么，老板叫罗小飞帮忙卖包子，陈典熬好了稀饭了，有的客人在店里坐下吃，来一碗稀饭，罗小飞把包子或者馒头递给他，陈典会盛一碗稀饭给他。

冬季的早晨冷得人只打哆嗦，中午放晴的时候气温要暖和一点，老板的妻子从里面走出来，来到混沌摊前，包着混沌，我过去帮忙，在这样的天气里，早上吃一碗热乎乎的混沌，是一种味觉的享受。"你怎么在这里？"罗小飞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是四叔，我叫了一声四叔，四叔说:"买两个包子!"我从里面拿出来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拿给四叔了，四叔默默的走开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罗小飞的手肿胀了，冻得像包子一样大小，罗小飞知道这包子在某一天一定会裂开的，从上小学起，每年的冬天，罗小飞的双手就会冻，而冻得特难看，看一下，有点想呕吐的感觉。

在这里工作，罗小飞两只肿胀的手怎么看都觉得特别别扭，每次在馄饨摊前包着馄饨两只丑陋的手，真想遮住，这天正洗着碗，冻得不灵活的手，把一个碗和汤勺掉到了地上摔碎了，捡起来后，到了晚上，罗小飞想真的不想呆在这里了，就悄悄的回家了。

父亲和母亲当时吃完了饭，见罗小飞回来了，就问罗小飞:"怎么回来了？"罗小飞说:"不能做了!"让他们看看自己的手。

父亲第二天一早就去街上老板家了，回来时父亲说:"你那天摔碎了一个碗和汤勺!"他给了几天的工钱。

自那以后，罗小飞没有再去过那店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