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尿壶

工作以后，不经常回家。但每一次回家，感觉都非常深刻。每一次对亲情的感觉都不一样，不过我和家人的心确实越来越近了。爸爸妈妈身上其实有非常多的智慧，虽然每次打电话，他们也总是问吃了吗？穿得多吗？睡得好吗？这些听得要烦掉的话语。但如果回家来，坐下促膝长谈，他们就不会只说那些千篇一律看起来完全没有新意的话了。在拉家常中，一起回忆过去的日子，聊聊现在的困惑还有对未来的希冀，心里底气就足了很多。

晚上和妈妈聊天，我们突然说到倒尿壶这件事儿。记得小时候，我们家那时还是石头房，房子后面一排都没有什么建筑，杂草丛生，半天不见一个人影。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妈妈总是提着尿壶，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黑暗中。公共厕所离我们家有相当长一段距离，我就站在我们家大门口等着妈妈回来，要等好长一段时间，终于有一个人拨开了比她人还高的草木，提着一个深色的陶瓷状的东西慢慢移动过来，她的头发有点凌乱，身上沾了些淘气的圆球。“妈～”我就跑过去了。印象中，不管是繁星满天的夏夜，还是寒风呼啸的冬夜，妈妈总是提着尿壶一步一步地往返那个蚊虫肆虐，杂草横生的无人地带。我也一次次见证妈妈消失在黑暗中，然后又一次出现在我的视野中。那是一种非常特别的等待。

现在，我想站在大门口再一次等妈妈回来，已经再也不可能了。公共厕所不见了，家里的石头房拆了，盖了五层的房子，大门也改变了方向，而且公共厕所到我家之间隔着二三十栋房子，完全阻挡了我的视线。

当然，我不希望妈妈再去倒尿壶了。我希望，她也像我小时候一样，站在大门口，看我去倒尿壶，然后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