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路易十三,路易十四,路易十五,路易十六……
2
鱼想睡觉从来不用闭眼睛,我闭上眼却从来睡不着觉。理所应当的,鱼成为了我的嫉妒对象,不仅因为它能睡,还睡得有迷惑性。
“睡觉”把大多数活在世上的动物们丢进了一种“生死险境”,作着美梦就去喂了敌人的“口粮”;伟大如人类,保不齐哪天半夜山林里醒来,帐篷外立着头熊,刹时“魂飞魄散”,做人的“尊严”荡然无存。在睡觉这一点上,你也许得承认,即使一个杀人如麻的嗜血魔鬼,他卸下防备熟睡时的样子,并不比个刚出生的婴儿差多少——脆弱,甚至还带着点可爱。
我喜欢跟鱼玩“你睁着眼我猜你睡没睡”的游戏,蹑手蹑脚溜到鱼缸边,伸出五指,做乱拳击打状恐吓对手,于是“鸟兽散”的一群鱼中总有一两个异己分子“呆若木鸡”地躲在角落里,全无反应。往往这个时候我是很开心的,同样晃到角落里,对着鱼缸玻璃一通震天锣猛敲,“嘿,哥们!起床喽!” 我极为得意地看到“呆鱼”受惊的情形,就像我妈扯着女高八音的嗓子在我耳边猝不及防地炸开锅我懵了一样,这次换作鱼懵了,懵了一小会幡然醒悟,在鱼缸里“抱头鼠窜”。我忘了,鱼是无法抱头的;但那刻,我觉得它下意识里想这么做。
还忘了,鱼,活在水里;总觉得鱼同人类相比,多有优越感啊。它那么大的眼睛,灵眸被水浸润着,一辈子水水当当,摄魂夺魄。而人呢,岁月迤逦,尘遮雾蒙,终于使娘胎里带出来这点神奇活现的眼珠子到底失去了光彩。
眼睛不再为心灵的窗户,就只能算是暗无天日。
3
我新搬的三幢老楼里,住着个怪兽。
我4层,怪兽住我楼上,具体是5还是6层,我分不清,也没去打探过。一层四户,怪兽到底住的5还是6层的哪一户,我更分不清。我只晓得一个事实——有头怪兽混迹于人类中央。
为什么我那么肯定那就是头怪兽?应该是的吧。她从楼上走下去的时候,我没正面撞见过。但我听见过她从楼上下来,我从门缝里偷偷瞧见过她从楼上下来。我那么小心地偷窥,只瞧见了个背影,一身冷汗:一条巨型的恐龙尾巴!
好了,有条巨型恐龙尾巴的怪兽每天准点出现在楼道中央,从我的房门经过。她笨重的脚步踏着楼道的阶梯真是地动山摇啊,我们可怜的小楼,三座连排的小房子被逼着一齐跟着她的节奏抖灰:轰-轰——轰!啪——啪-啪!轰-轰——轰!啪——啪-啪!
我害怕极了。奇怪的是,这里的人除了我,好像谁也不怕,要不然怎么怪兽经年累月地藏身到现在。管他呢,也许人们是慑于怪兽的淫威?或许根本他们一群人就是怪兽的什么主人也说不定。
我刚说有条巨型恐龙尾巴的怪兽每天准点从我家门口经过,时间6:15,不多一分,也不差一秒。这下我可睡不着啦,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啦。我老是担心,怪兽是出来觅食了么,她饿了么,她会破墙而入横在我面前么,她会舔着血盆似的口,低着头看我,就像看着一顿美味?口中腥咸的唾液滴在我头发上,可我大喘气,连头也不敢抬。是这样的么?
有着巨型恐龙尾巴的怪兽每天清晨经过我家大门,我听见她巨大的动静,立即严阵以待。我找来了棍子,水果刀,还有,防狼手电;我只找得到这么多。然后躲在门后,我紧紧攥着我的棍子,还有刀,心跳一百二十码,脑波跳出了正常赫兹。我就这么随时待命,等待着与擅闯的怪物血拼赴死。
我守着,好多天,等着有条巨型恐龙尾巴的怪兽破门而入,好多天了。尽管屋外地动山摇,怪物始终没有进来,不但怪兽,连苍蝇也没有。我说不清道不明地失落。
日复一日,我有点困顿,我把门豁出一条缝,我缩在门后体力不支,觉得身体起了异样的变化。我伸出手去,那不称之为“手”,绵软软的像章鱼的软体触角,我的身体被脚支撑着,摇摇欲坠。天呐,撑不住了,我就像恶心的软脚鼻涕虫身上所有的零件糅成一团,皱巴巴的,最后裹挟在一起,瘫倒地上。
倒地前我无不遗憾地最后扫了眼门缝外的怪兽,可是这次我看清的,那不是一头怪物。
分明只是,一个人。
4
护士的独白
我爱你,你爱她。我疯狂地爱着你,你疯狂的爱着她。
手术后她躺在这里三天三夜,深度昏迷,吐气如兰。你为她心神不宁,焦急呼唤,作为一个医生面对病人,你失控又失态,你不觉得自己该注意些分寸么。
你又在凝视她,深情专注,渴望迫切,你的眼神让我嫉妒。三天来你呼唤病床上的她一共九百六十三次,寄希望她第九百六十四次醒过来,醒来又怎样?你梦中的奥菲莉亚只会对你说两个字,“滚蛋!”你在她眼里不值钱得像只蟑螂!你这点可怜的爱意。
我不是护士学校的万人迷,我只想做你的好女人。你把我当作什么?你有爱过我么,一点点?你说我连做你病人的资格都没有!你醒醒,她不再是那个万人仰慕的女神奥菲莉亚,她只是个拍戏时从威亚上摔下的过气女明星。呵,她昏迷中几次发癫还以为自己在演戏呢,还以为自己是那个不可替代的女一号。算了吧,你是他的主治医生,可你却陪着她一起发疯。她要你跪下,你就变成她的奴仆跪倒,她要临盆难产,你摁着她的双腿喊深呼吸加油。从前你伪装成热心男粉丝寄信给各家报社杂志社编导还有导演:强烈要求某某开播的新剧女一号由孔艳艳小姐担任。从前你在她面前手足无措,讲起笑话像蟑螂;是的,你对着她紧张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只编了个叫蟑螂的笑话。
什么,你说我不配和她相比,我连从威亚上摔下来的资格都没有?你对我和她,简直就像冰与火的两个世界,你羞辱我时的冰冷就好像她无情地羞辱你一样。算了吧,放弃吧,你这毫无希望的暗恋。从前你们隔着镜头的两端,我恨你那么了解她,了解她的过去,了解她的一切,不放过媒体上任何出现她名字的机会。放弃吧,你这毫无希望的暗恋。你们不像是水仙与苔藓,不像松柏与藤蔓,你的生命不与她相连。你浅浅的微笑,你的失意和愤怒,都是她眼里的丑角作怪。是我,只有我才会把你的一切,记在心里。
这一刻,你在我身旁;这一刻,我们又相隔那么远。我讨厌此刻她躺在病床上你们如此接近,而我们之间又那么遥远。从前我试图向你撒娇,我时而霸道,我向你翻脸,而后又主动道歉,我也试过让自己变得楚楚可怜,甚至幽怨,我试遍了一切的方法一切的手段,结果我们见面还是无言。停止吧!停止你对她虚无缥缈的梦幻,看清楚你们之间相隔的距离岂止一光年。回过头来,看看我,我此刻站在你面前,不要再对我视而不见。
怎样的付出都是枉然,你为她疯,为她狂,为她伤心落泪,你为了她的前程放手一搏;而我为了你,又怎能放弃。
怎能放弃,到底是什么作祟。她是你的信仰,可你也是我的——
信仰。
5
过马路等红绿灯的几十秒,除了能做几个有益健康的深呼吸外,还能做的事——比如,遥想一次外来物种袭击地球?
我大脑里的“畅想模式”无条件听从交通指示灯的指挥。红灯-ON, 绿灯- Pause/OFF,于是晴天白日,我晕里哗啦眼巴巴地瞅着天空,也没秒到半点像UFO形状的东西。
但是假使,假使外星人真就来了呢?我估计“老外”登地球看到今天活着的人类,说的第一句话翻译过来就是,“宇宙界竟然还尚存如此古老,丑陋,低等的生物!”它看我们的眼神,的确是“新大陆”的眼神,它把我们捉回去,研究我们古老的人系社会,种群差异,群居生活,啪啦啪啦,一通研究,然后将成果载入它们“外星史册”。
首先我们当然有着不可思议的长相,“老外”更无法理解这不可思议的长相为何还能区分出来人系社会的“美与丑”。无非是一些碳氢氧化学原子,无非是一些碳氢氧化学原子构成了核酸、蛋白质、多糖,然后就凑成了生物体上的“人”——这种我们今天进化的最高级别食物链最顶端的高级脊椎动物,不过在那时“老外”的眼里,还是枚“小儿科”的软体动物。它们会凑在一起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叽叽喳喳“你看这些家伙长得多恶心啊,浑身被一层软的胶状物裹着,里面还有支架把这层皮囊撑着,柔弱得不堪一捏”,它们还会指指我们引以为豪的作为“美的代言”的秀发,“靠近核心中枢神经的一端存有浓密毛发纤维,毛发纤维有直的,有卷的,有的是黄色的,还有黑的,有点可爱”。仅从外观上“老外”分不清我们雌雄或是美丑,因为大家看上去都只是“顶部有毛的会移动的胶状物”,这和我们现在看一只雌雄同体的蚯蚓恐怕没什么区别,我们会无比爱慕地对着一只刚从土里探出脑袋的蚯蚓说“你好美”么?最后外星人只能匆匆得出结论:人系生物从生理构造上依然有雌雄之分,并且雄性在性器官成熟后有向雌性求偶的行为以利交配。“老外”也对世上争论不休的美女问题作出如下解释:偶发现有单一雌性个体能吸引众多雄性求偶,雄性归其为“美”,那“美”从长远来看,还是同此人系物种的生殖和繁衍挂了钩。
“老外”当然还知道人系社会分等级,这跟白蚁家族或是蜜蜂王国异曲同工。它们看到了我们的街道,我们的建筑,游走在我们的社区,还有马路上大大小小的飞车。我们的“飞”是“老外”理解下来的“龟速”,我们的高级座驾是“老外”理解的“小儿科玩具”,“老外”或许想不到由这些辆“玩具”引发的人系社会的血案纷争可不是一件两件。“老外”也许能稍微想到一点“玩具们”的代言人价值,然而它实在很难把自己放到情境中去理解,那些大同小异标着不同Logo的“玩具车”在人系社会招惹着怎样的口水争风。BMW和那个踩着风火小三轮的所谓“人”有啥深刻的不同哩,最后“老外”也懒得管了,它一踩飞盘,赶去银河系的另一端开会去了。
我们中的还有些人还会被外星人驯养为宠物,这是我们的福分。我们是“老外”口中平均寿命不过百的“短命生物”,它们活得长着呢,几百年,几千年。它们无不爱怜地抚摸着我们,同情的眼神,“小可怜,你放心,我会在你有生之年好好照顾你的”
我抬起头,望着陌生的异族,突然想起来我曾经养过的,跟我处境一模一样的,
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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