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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面(短篇小说)

谜面(短篇小说)

作者: pipi1999 | 来源:发表于2023-08-01 07:15 被阅读0次

    诸多朝代,出于种种原因,都有秘密。清朝末年,举人孙官宝的举事就被扼杀了。传闻孙官宝得遇奇人,获得一柄宝剑,剑光数米外便可伤人。但孙官宝最初出名,到不是缘于这剑,是得益于义和拳,他们鼎盛时期被百姓唤做“拳匪”,那时孙官宝以举人之名上书太后,曰:“拳匪多为招摇撞骗之徒,…此等终误国误民。…”孙举人说了很多,慈禧却给心怀叵测的亲王载漪、大臣鼓噪,正欲启用义和拳对付洋人,军机章京连文已经冲起草了文采斐然的十一国宣告诏书,曰:“我朝二百数年,深仁厚泽,凡远人来中国者,列祖列宗罔不待以怀柔。…”

    打了两天,八国联军就进了北京。这天孙举人在云岭城举事了,杀了督府,又杀义和拳,建立了自己军队、衙门,一举成名。

    细说的话,孙官宝是个有谋略的人,和一般的起事者不同。云岭城是个奇特的地方,城池在五座大山之间,俗称“天城”,城下有兴旺的村寨,运河,经济发达。孙官宝出征,留万余亲兵驻守“天城”,仗打得不好,撤回“天城”修整。“天城”易守难攻,宛如城邦、公国,仅有两条上山之路,有重兵把守。

    任何时候,一个朝代到了末年,难免各种人等伺机而动,广东的党人到处活得,打出反清复汉的旗帜。孙官宝不是,不复什么汉,他要建立一个“均贫富”的王朝。打出这类老口号,军机处特意查了孙官宝的祖上,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叫朝廷不安的是,云岭城地理位置重要,若在八国联军之时,有了这股反贼,老佛爷给李家保镖护卫去西南,半截腰若杀出来的话,得要了佛爷的命了。此乃命脉之路,为此朝廷派兵三次剿讨,结果都给孙官宝打败了。其声势渐大,成了朝廷的心患。

    那日早朝,又议此事,慈禧曰:“孙官宝占据要地,心怀叵测,不剿灭,隐患日大。你们可有良策?”没有吱声的,光绪说:“传闻孙官宝有一异剑,数米外可杀人之,可有谁见过?”袁世凯说:“皇上,此乃义和拳之类妖术也未尝不可。臣下愿带兵剿之。”光绪高兴,刚要说话,慈禧不让,直隶必须存有嫡系兵马,都派了出去,于朝廷不妥,说:“李鸿章,你有何建议?不妨说来听听。”

    李鸿章自打签订了《中俄秘约》,被俄国人骗了,一直在家休养,原本指望“二十年”和平,哪知俄国人利用“秘约”修建的“中东路”铁路,转眼调兵进了北京,秘约也不认了。李鸿章被尼古拉二世玩了个透心凉,不便于多言,太后点名问了,李鸿章又多嘴多舌,曰:“老臣举荐一人,满洲副都统陈士钊去云岭城剿逆匪,或可成。”

    几个亲王、臣下没反对的,事儿就定了。慈禧说:“宣他来京,哀家要见他。”发了电报过去,陈士钊不想去,就提了苛刻的条件,带走他的二万亲兵。拥陈兵易乱也,本是犯忌的事儿,没想皇上竟然允了。陈士钊只得进京,先见了皇上,又见了太后。光绪要陈士钊纳降孙举人为上,曰:“时下是用人之际。”

    光绪是个极其神经质的人,天使、魔鬼都做。有些话陈士钊不敢说。义和拳之患刚刚过去,这种所谓异人,多为妖言惑众者,不是朝廷应该指望的。陈士钊“嗯”着,即没答应,也没拒绝。到了宁寿宫,慈禧的懿旨和皇上不同。老佛爷叫义和拳伤的不轻,对这些人愤懑未过,曰:“杀无赦。”

    转天陈士钊带了三万兵马过直隶去云岭城了。谋士白常庸说:“这个举人恐不好对付。”陈士钊的意思伺机行事,不必急于求成。

    陈士钊从满洲来京之前,从日本手里买了一千只毛瑟枪,大批弹药和火药。满洲也是个麻烦之地,俄国人和日本人冲突不断。俄国人担心日本从朝鲜出兵打他们,对于日本,俄国人在,他们在满洲的利益实现不了。

    陈士钊看事儿很透,他本是要走文官仕途之路,考了秀才,中了举人,其间学了一门高深莫测的武术,呈性比武,成了满洲第一,叫督军看上了,进了部队。这次去云岭城,陈士钊一路上都在看孙官宝的书,这家伙写了不少小册子,许多学说之前并无古人,极其蛊惑人心。骗子不可怕,洞悉人心的骗子可怕。

    到了云岭城,陈士钊叫清军在城外驻扎。城内并无孙官宝的队伍,他的人都在云岭山内。

    布了防,陈士钊和副官白常庸带了两个嫡系亲兵,穿着便装到街市上去转悠。这一带确系繁华,街市店铺林立,码头上行船密集。书摊上报纸和书籍不少,有本《封建乎?》陈士钊被吸引了拿起来翻阅起来。这次洋人进了京城,两件事儿变化明显,一个在京城建厕所,夏天屎尿味道小了,二一个报纸书籍多了。《封建乎?》挺有意思,时下留洋回来的人陈述中国社会,开口闭口均是封建社会,这本书却不认同,曰:“竖旗应知旗帜含义乎,封建何意?…”书曰“封建社会”乃洋人社会,西欧是之,中北欧是之,皆是因由国王按功过分封建制公国,故曰:“封建制”,华夏在大汉以来,虽时有番薯分封,然不是主流,行政均未朝廷派遣,故而应为“集权”制。…陈士钊问摊主,说:“先生可知这书为何人所著?”书上有署名:官者。这不像人名。摊主说:“外地人吧?”白常庸说:“过客。”摊主说此书乃孙官宝所著。“官者也。”陈士钊再次觉得孙官宝留不得,必杀之。买了此书,带回去了。

    白常庸的密探化装进山,混得进去的一个没有,有两个还被抓了。白常庸和陈士钊在大营议事,军士禀报,说前日被抓的军士回来了。一进大营军士就跪下了,他们算是俘虏,丢了大将军的颜面,结果如何不可或知。陈士钊说:“你们被抓,怎么回来的?”

    得知孙官宝把他们放了,并未有什么交待。陈士钊和白常庸面面相觑。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陈士钊叫他们下去了。白常庸说:“你们歇息一日,在到街市和村里了解下,看看有什么异常没有。”

    大将军恩泽浩荡,两个军士下午就上街了。被选作密探的,大多人都机灵,逢什么人,说什么话。在茶馆和茶客闲聊,竟然打听到一则消息。孙官宝的府邸就在陈庄。两个军士办事儿仔细,打听着去了。他们并不敢叨扰,确认了孙官宝的夫人是货栈的女掌柜,赶回来报告了。

    这个消息引起了陈士钊的疑虑,按说大兵压境,理应把家眷接到云岭山才对,何故留给清军?陈士钊决定去看看,带了一队人马给两个密探引着,到了孙官宝夫人的货栈。戎装在身,陈士钊进门便道:“掌柜的可是陈夫人?”看上去对方是个很利落的女人,说道:“将军是来抓我?”陈士钊说道:“本将军确有利用夫人归降举人之意。只是也有疑惑在身。”

    女人叫伙计看茶,请陈士钊和白常庸坐了,说道:“将军若有事儿,但说无妨。”问的是她为什么没有随夫君去云岭城,女人闻之,说了三个字:“男人心。”

    孙官宝进了云岭城没多久,就娶了原城防都统的女儿,受降了一干人马。原配本是性情中人,听说了此事,就去云岭城探究竟,军士不叫其进城,拿出夫人的身份,军士依旧不允。原配顿时明白人心险恶,下山回来了。话说到此,原配夫人说:“老爷纳妾,本是习性之事,不叫进山,就不是一回事儿了。若将军想假我之名,恐是枉然,将军若杀了俺,到和官宝之意了。”

    陈士钊说:“按夫人之说,孙官宝应是虎狼之人?”女人口角厉害,说:“大将军对此等事情应知晓一二。”

    明白孙夫人所指,并不是难事儿,她的意思大将军和孙官宝在心狠手辣上应是一丘之貉。陈士钊笑曰:“夫人明鉴,本将军愿意直言,夫人可是不介意本官杀了夫人的相公?”夫人说:“大将军若杀了官宝,那是大将军英武。小女子到不觉得有这可能。”白常庸是狡诈之人,这时说道:“虽之前大军有败,但朝廷势在必得。夫人不如劝相公归降。”

    夫人以妇德为由,拒绝了。离开货栈,白常庸安排密探监视。数天过去,仍为找到破敌之策,这一日两个密探禀告,说孙官宝的人在追杀一个叫李邕的郎中,悬赏五百量纹银。白常庸困惑,说:“何故追杀一个郎中?”密探们不知,这事儿太奇怪,回来报告了。白常庸叫密探细查再报。想这事儿无非两种可能,一个是孙官宝的什么人,需要这个郎中救治,再或者郎中掌握什么秘密。过了一天密探打探到找郎中的原因了,传说太平天国时有人掌握了一举灭掉云岭城的谋略,这个叫李邕的郎中有可能知晓此事。密探建议他们也悬赏,找到李邕者赏黄金一千量。白常庸愕然,说:“如此,会更快地叫李郎中被追杀。咱们只能秘密行之。”

    当地饭馆林立,这日中午陈士钊、白常庸和两个军士皆穿着便装进了家馆子,他们是生面孔,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酒菜上来,小二的神色不对,有些张皇。陈士钊递了个眼神,两个军士把小二拉住,吓得小二一哆嗦。白常庸明白大将军的意思,说道:“小二,咱们看这饭菜不佳,小二为咱们品尝一下可否?”小二一听,脸上冒汗,紧张之下喊了嗓子,掌柜的和伙计出来了,说:“何事儿喊叫?”白常庸说:“咱们觉得饭菜不净,叫你家小二代偿,小二不肯。老板代偿也可。”掌柜的一听,说道:“你们这是找茬。”

    饭馆的人观看,门口也聚集上人了。几个伙计也都出来了。陈士钊武功了得,一把将掌柜的揪住按在椅子上,说:“喂他吃。”两个军士上来喂了没两口,掌柜的口吐白沫求饶了。一个军士到门外朝天上放了烟火信号。转眼一队军士就到了,把饭馆包围了,抓了八个人。老板没死,呕呕哇哇了一通一并带走了。

    白常庸对看眼的人说:“投毒企图谋害朝廷命官,灭三族也。”到了营帐,审问没费事儿。小二看到掌柜的往菜里掺和东西了,猜不是好东西。原来孙官宝叫画师画了陈士钊的画像,给个饭馆送去了,曰:“旦凡是发现此人者用餐,均要施毒杀之。”那会儿民讲不问官事儿,大家只管过自己的日子。白常庸说道:“混账东西,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怕灭了三族?”回答竟然是他们信奉孙官宝大人。

    这时门外军士禀报,说有一女子求见。陈士钊说:“何人?”军士不知,说该女子求见大将军。陈士钊想到了孙官宝的夫人,说:“带她进来。”女子奇美,不是孙官宝夫人,施礼道:“谢大将军肯见。”陈士钊官场行走这么多年,也未曾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说道:“你有何事见本官?”

    这女子叫吕敏芝,和掌柜的是三族之内的亲戚,说来求大将军开恩,放过他们。白常庸道:“大清律岂是儿戏?”

    吕敏芝跪下说:“大人们有所不知,孙举人每家抽出两人到云岭城过活,实为质人。若大人到了店内,没有被毒杀,亲眷难以活命。庶民胆怯,只能按其要求行事。”

    几个跪在那儿的囚犯这时接连响应。陈士钊说:“小姐陈情,三族和其他人等可免死罪,投毒者得处置,以儆效尤。”

    陈士钊是拽,他看上这女子了,这会儿都是为拿下吕敏芝在演戏。陈士钊喜好美女,白常庸知晓,见陈士钊有此意,对吕敏芝来历狐疑,暗下抓紧般的说道:“大将军已明言,小姐请回吧。你可带这些人一并离开。”

    一听说叫他们走,掌柜的吓着了,求大将军关他们数日方好,原来是害怕孙官宝,他们投毒给抓了,又马上放了,孙举人定会怀疑他们出卖他了,山上的亲属就安危难测了。陈士钊愠怒,道:“看看你们过的日子,孙举人不灭,你们好不了。”叫人把饭馆的八个人暂且关押。吕敏芝说:“谢大将军、谢大人。”

    本欲告辞了,吕敏芝走了两步又道:“孙举人看好了姑娘我了,今日承蒙将军赏脸,若有用得着小女子的,小女子定将赴汤蹈火。”陈士钊叫白常庸先下去,他和吕小姐有话说。白常庸了解陈士钊,知道完了。果真吕敏芝就留下了。白常庸叫军士私下注意吕敏芝,也就这样了,床第之间,什么事儿都能发生,好在陈士钊武功过人,企图之事儿不易。

    转眼十多天过去,战事始终未开展,朝廷那边不安了,发了电报给最近的督府,责问陈士钊为何不行动。这时陈士钊才从送电报的军士嘴里听说了一件事儿,京城盛传陈士钊有异心,给举人收买了。陈士钊愕然,便和白常庸、几个将军组织了一场战事,两队各三千人对南和东向的两个上山隘口发起了炮击。克卢伯大炮上山不易,改用小型的筒炮,打了一上午,结果打败了,孙举人的兵从陡峭的山上往下放滚石,巨大的石头跳跃着下来,清军一看,要么躲树干后头,要么拔腿便跑,伤亡不少。清军队形一乱,孙官宝的人又是排子枪,又是火弩,都统赶紧下令撤了。举人的兵不追,中午时分,烟雾缭绕,双方停战了。

    陈士钊此战是出于无奈,也想探视一下举人之兵的作战能力。回到大营,各都统禀报了失败的原因。陈士钊和白常庸都在山下,看得清楚。陈士钊说:“各位回去分析今日之败,相想出破敌之策。…”

    陈士钊回到宅邸,吕敏芝叫厨房做了陈士钊爱吃的饭菜,等着他回来。人的脸上,喜怒哀乐都会挂着。吕敏芝善察言观色,知道战事怕不好,说道:“将军不顺?”陈士钊不在意这种小败,说:“叫孙举人打得不轻。我正想问你一件事儿。”吕敏芝说:“将军请说。”陈士钊想叫村民开道,清军跟在后头,这种攻略成不成取决于孙举人会怎么做。大将军心狠,吕敏芝不奇怪,心里对男人到有几分蔑视,说:“孙官宝应和将军一样。”

    陈士钊一听,悟出吕敏芝所指,说:“本将军不觉得此是上策,但目前没有良计可用。”吕敏芝说:“可怜百姓要枉死。”

    陈士钊也不言语,饭菜上来,暂且吃喝起来。吃喝完了,陈士钊小憩,待他起来,吕敏芝候在一侧,把一样东向给他看,是封信,竟然是孙举人劝降大将军的信函,曰:满清气数已至,正是英雄崛起之时。孙举人不反对满人还是别的什么人,目的就是要建立一个“均贫富”的新制度。陈士钊看笑了,一个逆匪,竟然劝三品大将军与他联手,狂妄之心可见一斑。问到信是怎么来的,吕敏芝跪下说了原委。孙举人把其父母、弟弟带到云岭城去了,给了吕敏芝这封信,叫他伺机给陈士钊,她一直没给。陈士钊不悦,说道:“这么说你是孙举人的人喽?”

    事儿至此,辩解很多无用。吕敏芝说:“小女子侍候大将军数日,觉将军是一英雄,故而未舍得拿出信来。然承人之托,又念及父母弟弟安危,不得不告知将军。”陈士钊说:“孙举人没叫你杀了我?”

    话由事儿相辅佐,方可叫人信服,吕敏芝说:“举人想和大将军联合,怎会叫小女子谋害之?”想想是,陈士钊扶起吕敏芝坐下,说:“若我征求小姐之意,你以为如何?”吕敏芝是不说还是没得说,不得而知,推辞了,求大将军惩罚。

    白常庸来了,闻之吕小姐之事儿,脸色煞白,若吕敏芝谋害了大将军,孙举人在趁机发兵,后果恐不堪设想。白常庸喝茶不说话,陈士钊不知他是何意,说道:“常庸沉默是何意?”吕敏芝说:“白将军若不肯绕过小女子,如何惩罚小女子都无异议。”白常庸说:“我问吕小姐一事,万望如实回答。”

    白常庸问孙举人在坊间人心如何。孙举人叫每家出保甲去云岭城,百姓颇有微辞,但孙举人待这些人不错,保障极佳,口碑也还好。吕敏芝说:“若说吾个人之间,此人乃蛊惑之徒。”

    白常庸叫吕敏芝且去,他和将军有军务要说。待罪在身,吕敏芝不敢轻易离开。陈士钊说:“你去吧,有事儿便叫你。”白常庸想到了一个典故:“鸿门宴”,想假投降,约孙举人见面。此计不是不行,只是未必能成。陈士钊说:“若是他叫咱们去云岭城如何呀?”白常庸说:“由下官前往,孙举人即欲吾等合谋,恐不会下杀手。届时我可带吕小姐同行。”

    陈士钊说:“那下一步呢?”白常庸谋划不了那么深远,诸多的事情要见机行事。陈士钊叫召集十名武术高强的军士、都统,只是这些人当中并无樊哙者。

    两人大致谋划了下,白常庸走了后陈士钊和吕敏芝说了。陈士钊说的很可观,曰:“孙举人言之有理,我们想和举人面见一次,他能来最好,若其不肯,白副官亲自前往。届时得烦请小姐同行引见。”

    事儿转的太快,容易叫人起疑,吕敏芝说:“将军莫不成真要背叛朝廷?”陈士钊说最难定夺的,当属此事,道:“今虽逢乱世,然朝廷依旧兵强马壮,与八国洋人之战,虽败之,因却不在兵马武装上。故而若真能与举人谈妥,吾可觅类似举人之人头,谎报朝廷矣,再觅转机。”

    行事还得谋划一番。这一日,陈士钊和两名近卫便装在街市转悠,经过一卜卦看病的摊子前,四十几岁的相师开口曰:“印堂发暗者,恐有血光之灾。”近卫听见了,颇为不高兴,正欲说话,陈士钊拦下了,道:“师傅可是说吾尔?”相师说:“说的正是官人。”有点儿意思,陈士钊警觉地坐下,请相师看相。相师说“红红相煞”,也不晓得何意,又摸骨看手相,相师曰:“大人煞气甚重。”

    相师之言,一般人哪里听的懂?陈士钊懵地想起个人来,道:“先生可是李邕否?”这人就笑了,正是李邕。陈士钊赶紧拜识。陈士钊请李邕到茶馆一坐。李邕云游回来,闻之大将军陈士钊在四下访他,就有了自己的打算。陈士钊直言,请李邕助其攻打孙举人。

    陈士钊不知,两年前本地和周边诸多大夫人家被匪徒掠财,人被屠杀灭口。李邕叔叔一家同遭此难。调查此事甚难,李邕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孙举人举事上云岭城后,掠杀就没了。就此线索追查,拿些掠杀皆为孙举人所为。复仇不易,孙举人极具蛊惑力,手下忠诚勇武,信其宣说。李邕虽从一病逝的老者处得到了破解云岭城的技法,然他一人行事不了。

    云岭城在半山之上,居住者数万人,李邕说:“将军以为这些人得以存活,首当其冲之物为甚?”话说了老久,没说到破城之策,陈士钊有点儿心不在焉,曰:“当属粮食吧?”云岭城有一天池,面积不大,三里大小,水深不可测。云岭城得以存在,全仰仗于此。思维固化,很难想到别的,白常庸说:“先生的意思是投毒?”李邕笑,说:“那得多少毒药?”说到最后,是要用火药炸穿天池底部,把湖水泄干。太平军当年留下的方案和图纸,便是天池底部最薄弱的位置。妙也。

    有了李邕协助,勘查了钟乳石洞,果然有水流泄下,通地下暗河去了。陈士钊一边儿准备火药,一边儿安排和孙举人见面。两个军士去送了信,连同孙举人劝降大将军的信做为信物。孙举人叫两个送信的军士歇息,召集谋士研究了一番,写了回信。等看了信,孙举人即不来,也没叫陈士钊上山,选了出叫蓝花书院的场所见面。蓝花书院在云岭城和山下的半腰处。白常庸带人去查看了一番,书院眼下已经不算是正规的书院,有些当地的文人骚客常去以文会友,有处饭馆,方圆之处并不合适于藏兵。吕敏芝说:“孙举人曾经时常去讲学,多是他的所著的学说,一度很受欢迎。”

    见面时间安排的很紧,就在明日上午。时间如此安排,叫人心有不安。白常庸说道:“举人应该怕咱们布兵。”这天半夜,清军安排了密探去书院四周查看动静,未见异常。转天白常庸带了十个军士到书院去了。举人未带兵马,参与的只几个谋士。孙举人这人白常庸没见过,是个中年书生的样,不苟言笑,说话随意。双方即警觉又客套。孙举人上来就把白常庸吓了一跳,说:“近闻本地似有地动,白将军可听说否?”这说法是李邕造谣出去的,给百姓一个提醒,别到时候炸湖底时造成慌恐。上来就说这个,白常庸想是不是举人在敲山震虎,道:“未有所闻。到是吾大将军到了贵地,研读了很多先生的书籍,先生学识渊博,考证修订了诸多朝代的官定说法,先生做这些所求是何?”孙举人不想谈这个,说闲来无事,今日暂且把和议之事儿定下来。双方各有四个侍卫站在谈判者身后,虎视眈眈。孙举人要议和投名状,待议后一道攻打上安府督,以示明志。白常庸不能反对,强调了别的,说一旦过早暴露企图,必招致清军围剿,得不偿失。白常庸的意思,他们找一人头,假借孙举人知名,瞒过朝廷,举人可暂且隐身此处,再伺机行事。你来我往,谈的不算融洽也没有太大的冲突。眼见中午,双方移步餐厅用餐。

    正准备吃饭,外头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声。军士们紧张,把护刀抽出来了,顿时剑拔弩张,兵器一对,双方打起来了。白常庸的军士中有个武功了得的人,闪电一般把对方制服了,刀架在孙举人脖子上后,白常庸说道:“孙举人你可不够意思,本官受将军委托,诚意前来,你等却暗藏杀机。你且跟我家将军当面交待。”

    几人出来,上马朝大营去了。山下清军的队伍跟上护送。到了大营,陈士钊感觉不对,叫了吕敏芝窥视孙举人。吕敏芝看过后说:“这个孙举人是假冒的。”另一边儿李邕一行回来,天池已经炸陷了,宛如山洪暴发,只是往山沟与运河去了。假孙举人日常算是举人替身,没想被识破了,吓得面色苍白。白常庸说:“大将军诚意与你们见面,你们却以假示人,是何意?”陈士钊叫先把他们羁押了。两天后天池干涸,清军围山设防,只需进不许出,违者立斩。天公相助,一个月没下一滴雨。两万多人居住在山上,没有水吃受不了。陈士钊找来桐油放火烧山。四下没那么干燥,想烧死山上的一干人不易,烟雾缭绕却叫上边的人难受至极。白常庸押着假孙举人在节食游街,说孙举人已落网,叫百姓设法劝慰自己的亲人下山投降,凡是投降者均给予活命的机会。这天吕敏芝和陈士钊说:“小女子愿进山劝降孙举人。”陈士钊说:“吾已认定抓获举人,你山上如何说之?”吕敏芝说:“这个不难,真假举人我分辨的出,亦不是难事。若是他不肯降之,我可劝他从东路突围下山,大将军可设伏兵围之。”

    陈士钊和白常庸、几个都统包括李邕商量后,吕敏芝之计策可行,就依计谋行事。吕敏芝说:“小女子想借假举人为投名状,不知大将军允否?”一个假举人有何用?当即同意了。过了一天,孙举人的兵马果然半夜下山,中了清军埋伏,大败而回。孙举人写了函件叫军士送下山给陈士钊,那意思大将军可否网开一面,放他们下山,云岭城和城中寄养均归大将军所有。陈士钊看过信大骂,说道:“死到临头,还搞这套。”

    回信孙举人,以上次谈判,举人以假身份前往,侮辱吾等人格,时下仅能答应举人若投降,保全其命也。又持续了大半个月,孙举人带队投降了。白常庸甚为不安,亲自见孙官宝,辨认真假,真乃没见过孙官宝真人,难以判断。李邕见过孙官宝一面,时下也认不准。问及吕敏芝,孙举人说她涉嫌背叛,把突袭队伍引入清军的埋伏圈,叫他斩杀了。陈士钊一听,差点儿要了孙举人的命,叫先把人羁押在事先准备好的数个山洞里,叫白常庸派了密探打探真假孙举人的消息,自己统兵上了云岭城。城内各种建筑林立,因为没水,大多数店铺都关门了。孙举人的营寨内粮食、军需品存之巨大。陈士钊叫军需官取之,剩余的在报给他。孙举还是真假莫辨。白常庸把孙举人的兵马管带带出来辨识举人真假,李邕在一侧观察。被带上来辨识的军士均不开口。陈士钊一看,说:“不辨识者杀。”杀了百十人,还是不见开口的。陈士钊改主意了,问一个带上来的军士,说:“告诉本将军,这人是真举人还是假举人?你这次若不说,我不杀你,我杀他!”军士傻了,并不想说话。陈士钊挥剑朝举人去了,军士喊道:“是举人也!”喊完,趁一边的军士没留意,夺刀自尽了。陈士钊说:“孙举人,还要你的部下再被杀吗?”孙举人点头道:“是我,孙官宝是也。”如此把人羁押了。

    那些天陈士钊叫信使回京城禀告皇上战况,自己没急于走,军士们每日改善伙食,孙官宝的人也吃的不错。近两万人,关押在十多个山洞里,只要他们愿意参与清军,皆可免予刑罚,竟然没有一个站出来的。陈士钊闻之并不觉得奇怪,孙官宝确善于蛊惑人心、思想。曰他们起事,不是为了单纯推翻谁,是为了祖宗基业,庶民安好。孙官宝信口雌黄起来,《史记》、“四书”皆可信口撰之,未有尊重之说。见这些人死也不肯投奔清军,陈士钊下令皆杀。在接受孙官宝投降之时,因其兵马众多,难以管控,陈士钊叫军士在十五个山洞秘布了炸药,引信从岩壁缝隙到外头。哪日半夜,除孙官宝外,火药尽数被点燃,爆炸威力并不算大,但山洞给封了山门,出不来,一万八千人尽数或炸或熏呛致死,侥幸出洞的,皆被火枪射杀。次日把十余个山洞入口炸塌后,押解着孙官宝往京城去了。快到京城前,陈士钊把孙官宝斩了,包裹了他的脑袋进城了。待拜见皇上,献上孙官宝人头,血水还是鲜的,光绪吓了一跳,曰:“怎会这样?”得知陈士钊在城外斩首了孙官宝,光绪愕然,愠怒道:“朕一再嘱托慈悲为怀,尔等怎干如此忤逆?”陈士钊言道:“回皇上,孙官宝乃胆大妄为之徒,阴邪至极,但凡其所需,可肆意妄为。臣担心其祸乱朝纲,蛊惑皇上,故而斩之。”

    等得知万余降兵都叫陈士钊杀了,如此忤逆,言语间又小瞧皇上,光绪癫狂的一面上来了,下旨立刻鸩毒赐死陈士钊。陈士钊就这么死了,慈禧闻之骇然不已,对外说大将军系操劳过度而亡,下懿旨寄予封号,安葬了。待看了孙官宝的那些小册子,慈禧说:“该杀。”李鸿章看过这些册子,叫下人烧了。很多人始终不懂陈士钊何故要杀这些人,也不懂他又为何被赐死了。李鸿章闻之,和袁宫保说:“目光远者,少矣。此事不要在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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