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大地》是我极为钟爱的一首歌,从懵懂年少到鬓发染霜,我对它的热爱诚如初见。
第一次听见《大地》这首歌的时候,是在故乡古旧的院落里。那是个春日的午后,我倚靠在青绿的葡萄藤下,感受江南和煦阳光的温软。
忽然广播里传来一阵苍凉幽邃的曲调,伴随着一个温柔而坚定的男声:“多少年向往的日子总感到古老神秘,多少篇光荣的历史我已经记不清,千千万万的身影在大地的怀里……”遥远而青翠的诗意奔袭而来,我不自觉地起了身:“这是什么歌?为何如此好听?”
“回头有一群朴素的少年,轻轻松松地走远,不知道哪一天再相见?”我呆立着听完整首歌,心里回荡着一见倾心的石破天惊。我冲到收音机旁,一边感怀一边拨弄着频道,试图从那个四方的小匣子里找寻到它的踪迹。但它是电台随机播放的歌,在那个素朴的年代里,擦肩而过是一种常态,安静地等待与它的重逢似乎是我唯一可以做的选择。
等我知道它叫《大地》,是香港乐队beyond的歌时,已是几年之后的一个夏夜。当时我正站在街头与友人话别,因为隔日我就要背负行囊奔赴千里之外的长沙求学。
一段依稀而熟悉的歌声响起,“回望昨日在异乡那门前,唏嘘的感概一点点……”这不是我曾寻而不得的歌吗?我急拉起友人循着歌声而去,原来是一个男孩站在街头卡拉OK的摊位前深情地演唱(那时候两元钱便可点唱一首歌)。
男孩穿着件素白的T恤,干净清朗的样子。等他唱完歌回到座位上时,我走过去轻声问他:“你唱的这首歌叫什么?真好听!”他略吃惊,旋即双眼在灯光下闪烁起来:“这是beyond的《大地》,我最爱的一首歌,你知道beyond吗?香港著名的摇滚乐队,只可惜黄家驹去年已驾鹤西去。”他顿了顿,然后带着些伤感和荣耀,如数家珍般介绍起他的偶像乐队。从beyond组建到乐队的辉煌,直至家驹离去后的落寞……。
我静静听他诉说,心里充溢着遗憾和感伤,我刚知道beyond,就已经是失去家驹的beyond。男孩最后说:“《大地》的粤语版也很好听啊,你等着我点了唱给你听啊!”不等我回答,他已经写好歌单窜出去交给老板了。
友人说:“回吧!”我说:“等等,听他唱完吧。”等了许久,终于轮到男孩上台,他看了一眼台下的我,笑得灿烂而明亮,然后他开始演唱那首粤语版的《大地》,他的粤语发音字正腔圆,极富韵味,想必是训练过无数遍。“在那些苍翠的路上,历经了多少创伤,……在那些开放的路上,踏碎过多少理想……”粤语版的歌词亦是这样动人心魄,我的眼中慢慢浮起一层薄雾。
音乐尾声响起的时候,我在友人的催促下,朝台上的男孩挑了个拇指,然后挥手告别。身后他的声音飘散在晚风中:“明天来啊,我在这里等你!”我当然不会赴约,因为第二天我已坐上轮船远赴他乡。这一生有些人有些事注定只能是回忆时划过的流星。
异乡求学的日子里,我常常在静夜里反复倾听《大地》,国语粤语交替循环。我会想起年少奔跑在故乡林薮间的时光,想起素衣少年干净明亮的歌声。那个消逝在红尘里的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用他的音乐慰藉了我年轻的乡愁。
校外的音像店里经常播放beyond的《光辉岁月》、《海阔天空》,《农民》、《长城》……。beyond像一阵清风,吹动了象牙塔里的青春。每次的文艺会演,beyond的《海阔天空》和《光辉岁月》几乎都是压轴的必选。
尚记得我坐在人声鼎沸的工大礼堂里,和所有人一起高声合唱《海阔天空》。台上主唱的男生眉清目朗的样子像极了故乡晚风中的那个少年。“哪怕有一天只你共我,仍然自由由我,仍然高唱我歌,走遍千里。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激荡不羁的歌声里,流淌着年轻的热血和自由,那是我们对这个世界曾抱有的最朴素的愿望。
beyond是诗意的,家驹是理想的,四个青春热血的大男孩在乐队刚刚成名便远赴非洲,去认识和感知那个被边缘在角落里的族群,去为那些苦苦挣扎的灵魂发声。
香港乐坛在极力模仿日本歌曲,灯红酒绿之际。beyond写出了《Amani》,写出了《光辉岁月》,写出了《可知道》。岁月终将湮灭那些纸卒金迷,但这些诚心正意,震耳愦聋的作品必将永传于世。
作为beyond乐队的灵魂人物,黄家驹无疑是惊才绝艳的,在我眼里他是个天才翘楚,有着纯净慈悲的灵魂,因为他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然到达顶峰,清寂而悲悯地看待狂欢下的光怪陆离。
世人却是盲目的,所以他们容不下清醒的灵魂。beyond被迫远走日本发展,家驹最终在31岁的年纪因为一次舞台的意外魂归天外。
生命是无数偶然的必然,我们所能做的也许只能是默然地接受。
beyond是我唯一爱过的摇滚乐队,他们的摇滚文艺且诗意,奔放自由,却张弛有度。他们的作品超越了小我的情爱痴迷,安慰着无数仰望星空的灵魂。
无论历经多少风霜,beyond的歌依旧能拨动我心底最柔软的弦,依旧能让我在歌声里饱含向往。
惟愿我们还是那群奔跑的少年,回头看得见那些亮晶晶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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