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建筑工人,到底搬了多少家,已经数不清了。
家是什么?对于一个长期漂泊在外的人,它是一间简陋的房,还是一张窄窄的床,亦或是一身简单的行囊?
家是什么?是“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的奔波,还是“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的孤独,亦或是“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的落寞?
(一)武汉之家
突然搬家,让人措手不及,胡乱卷起行李,连快递也来不及取,匆匆上车。
新家在二楼,铁皮房。
房屋的前主人走时,扔下一地发霉的脏衣物、吃剩的食物,散发着刺鼻的臭味,熏得我只想外逃。可没有办法,即使这是一间垃圾站,也得硬着头皮清理,从今以后,它就是我的房子,我的家。
还好,一个人住一个房间,有水有电,床虽然不大,但上铺放东西也方便,又是最里边。
我对家没什么要求:有一盏明灯,可以照亮黑暗;有一张床铺,可以安顿身体;有一把椅子,供心灵座座。还好,这些条件都能满足。
吃完晚饭回来,推开门,吃了一惊,我的床上竟睡着一个陌生的女人!以为进错了房门,但当看到旁边多了几张床板知行李,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这个女人要和我同住一室。她揪起身子和我打了个招呼,说明了和我换床位的原因。作为一个在工地干活的女人,很不容易,也多有不便,我理解,除了骂这家破公司还能说些什么呢?
又在门边支了一张床,我住外面。她在床边钉了两个钉子,扯起一张薄薄的布,横在我面前。这块随风飘扬的遮羞布,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身边多出了一个“另类” ,让我浑身不自在,也特别尴尬。到底男女有别,时间长了,恐人说闲话。第二天,拉隔壁老万住进来,中间只留一条窄窄的走道。
在寸土寸金的武汉,我终于有了一个“三口之”家,住上了“三室一厅”的房子。
(二)海拉尔之家
下班回来,工长要我搬家,舒畅的心情一扫而光。
现在一个人住,好不容易有了家的模样:门是自己做的 ,还能上锁;窗户已经用塑料封得密不透风;房间整理得有条不紊;地上扫得干干净净。一个人住着舒适,自在,要搬走还真舍不得呢。
可是别人住得好好的,偏偏我搬,这不是欺负人吗?我攒紧了拳头,准备跟工长吵一架,大不了走人。
正在这时,听到楼上咚咚响,二楼的人拎着大包小包像逃难似的,全部往一楼搬。
一楼大厅没有门窗,四面通风,像一个冰箱,寒气逼人。才到八月底,可这鬼天气赶得上家乡的数九寒天。凛冽的北风在大厅里怒吼着肆意扫荡,撵得地上的沙尘直往脖子里灌。我缩着身子,想起来要买床棉被,不能住在大厅。
来到一处楼梯间,这里风小,相对暖和一点。整理好床铺刚睡下,突然一个人闯进来,横在我床前,说床铺是他放在这的,要我搬走。瞧那阵势,如果不搬,这个二百来斤的东北大汉可不把我揍扁。
顺着楼梯走进了地下室。地下室虽然暖和,可是阴森而潮湿,住了会得关节炎的。
再往哪里去呢?白云的家在天空,鸟儿的家在树林,落叶的家在大地。天大地大,哪里才是我的家呢?
(三)深圳之家
我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仿佛只有不停地迁徙,才更有安全感。
刚熟悉一个陌生的的环境,又要投入另外一个陌生,心里不由得一阵恐慌。
坐在飞奔的汽车上,心情格外沉重。希望早点到达目的地,可一想到搬家的折腾又犯愁。
说起来可笑,作为乘客,到哪里竟然都不知道。出发的时候,老板给了司机个地址,我就稀里糊涂就上了车。
早也不是第一次来深圳,可无论来了多少回,终究是一个过客,不是归人。一下了车,就辨不出东南西北了。
接我的人迟迟不来,我坐在人潮汹涌的十字路口,睁大眼睛,像小孩一样好奇地打量这个陌生的城市。
夜幕笼罩下的深圳车水马龙,灯红酒绿。马路上的情侣手牵着手正在漫步,大妈们正在公园轻歌曼舞,悠闲的大爷正在遛狗……
我可过顾不了这么多,我需要的是能填饱肚子的食物。长途旅行,又饿又乏 ,四肢像散了架似的酸软无力。
天色暗下来了,城市却似乎更加喧闹了。远远的,看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身边的塔吊展开侧臂,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在空中旋转;振动棒在钢筋水泥里发着嗡嗡嗡的声响,电锤在墙上发出了刺耳的怪叫……
这声音,经常出现在睡梦里,我太熟悉了。
右手拖着行李箱,左手提着工具袋,身上还背着布包,我缓缓地却又坚定地走向那塔吊高高耸立的地方,走向那“爬山虎”起落的地方,走向那搅拌机轰鸣的地方。
那里是我的家,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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