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为我的灰灰写过一篇文章,可惜因为搬迁,不幸遗失了。现在回想起来,仍有几分缺憾。
灰灰是一只雏鹞。
还清晰地记得我们相识的那天情景:五六个还算壮实的少年,抬着不知从谁家偷来的一捆大绳,来到村前一个叫吴家沟七八十丈高的悬崖边,大绳一端拴在一根一米多长的木桩上,打桩入地;另一端五花大绑在一个最小的“光屁股”福来身上,由最大的几个牵住绳子,一寸一寸坠到半悬崖的鹞子洞跟前。
随着福来被送下去而掀起的一笼黄土象炸弹爆炸时泛起的黄烟散开,远处天边传来了几声凄厉的尖叫。瞬间,两团黑点也掠过我们的头顶,直冲到洞口的福来身边。尖利的鹰叫声伴着翅膀拍打的声音,混杂在福来哭爹叫娘的声音中——少年顽劣好奇的童心,败给了爱子如命的一对鹞鹰!
少年不服输的心里完全充溢了我的头脑,我没理同伴善良的劝阻,我替换了福来,如法炮制,下到了洞口,无视两只可怜的鹞父鹞母,听不见它们悲鸣的哀伤,任凭它俩翅膀一次又一次的袭击。我费力地爬进了那个老远看起来镶嵌在崖壁上半圆形黑洞洞的鹞鹰洞里,洞中一片漆黑,满洞的细土,弥漫着一股特有的腐臭味。我尽力屏住呼吸,用右手摸索着,没有巢,也没其它杂物,摸遍了各个角落,突然感觉摸着了一团毛茸茸的肉球,我顿觉一喜,心想,原来这小家伙还是一个独子呢!
我抓着雏鹞,扭动着屁股,缩身出洞。刚往上喊了一声,突觉眼前一黑,两只鹞子象两颗子弹头向我射过来,我脸上、手上一阵火辣辣疼。上面的伙伴眼疾手快,不失时机地将我拉了上去。大家围过来,仔细地端详我手中白茸茸的“肉团",这才发现我手上,脸上满是血迹,“肉团”的身上也留有严重的伤痕!
捧着战利品回家途中,伙伴们有的慨叹着鹞鹰的勇敢,有的痛骂着鹞鹰的狠心,有的赞赏着雏鹞的可爱。我的脑子里却始终回荡着鹞父鹞母悲壮凄厉的尖叫声,乃至多年以后,耳伴回响这种叫声,心里还有几分怅然!
这雏鹞照例归我喂养!
每天我带着它和福来他们,抓蝗虫,捉青蛙,挖田鼠,精心地喂养着它。我最喜欢它一只脚牢牢地钳制着活物,勾嘴撕裂食物,伸着脖子大口进食的那种霸气!
不久,它褪尽全身绒毛,由一个白色肉团出落成一只灰色黑点、目光忽闪忽闪、翅膀硬实的雏鹰了!勾嘴,指爪都比先前结实锋利了许多,灰褐色的身子印着黑色的斑纹,我给它取名为"灰灰"!
白天饭饱食足,习惯栖于我臂上,偶尔也扑落到地上玩一阵。只要我走远一点,喊一声“灰——灰!”或手指赛进嘴里打一口哨,它总能扑打翅膀贴地飞来,落在我臂头。有一次稀白色的鹞屎还拉了我一背,可我不在乎,只是增添了大人们的谈资笑料而已。
随着成长,雏鹞也不需要我带着觅食,基本自已能独立了。但晚上总能如期地栖身于家里大门门顶的横板上,从不失约。
一天,我突然觉得好长时间没看到灰灰了,下午背着筐给黑马割草去,在经常带灰灰抓青蛙的水沟清涧边,意外地看到,它正逮着一只青蛙“美餐”,我既为其自食其力感到兴奋不已,也为它夜不归宿的背叛而生气!我喊了声"灰——灰!"它抬头瞅了我半天,尖叫了一声,算是打招呼了。我再打口哨,它不搭理,只顾自己美餐。等到我靠近它,准备伸手摸它时,它却低沉地连叫几声,叼着剩食飞出了十来米远,继续美餐!
我明白了,它原来是真正自立了,我真为它高兴!
最后一次见到灰灰时,是在村北头的梨树林,令我惊呆、令我愤怒的是它的左腿已断了,吊在半空,右单腿站在一小堆上,我一面内心诅咒着哪个缺德残忍的家伙,一面打口哨走近它。看到我走近,它警觉地一声长唳,做出了飞跃的准备,然后单腿一蹬,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我突然明白,它早已不属于我也不信任我了,不信任所有的人类了!幸好它的一双翅膀还健在,我知道以后它还会遇到各种困难挑战,心里祈祷着它能成长为一只雄健的鹞鹰,真正成为一片天空的霸主!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自私自利,造成一切不幸根源的,真正该诅咒的人,难道不是我自己吗?
灰灰,你现在还好吗?
雏鹞灰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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