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我和大家讨论了“咪蒙到底该不该原谅”的问题，感兴趣的同学们可以点开链接回看：
在这篇文章里，我提到某些有会有类似这样的观点：
如果社会本身没有被撕裂，仅靠咪蒙和那篇杜撰的文章就能把社会撕裂么？虽然文章是杜撰的，但是咪蒙所揭露出的社会问题却是真实存在的。因此，咪蒙本身无罪，她的文章是否会造成负面的影响完全取决于读她文章的人...
换句话说，错不在咪蒙，而在于这个社会。咪蒙顶多也仅仅是在社会的伤口上撒把盐、利用了这个“错误”赚钱而已。关于这个观点本身是否恰当我们今天不做评判（在上周的文章里我也有讨论），但我发现，这样的论调和另一个我们经常听到的论调很相似：
技术无罪
所谓的“技术无罪”是指，技术本身是中立的，任何技术被发明出来后，所产生的任何后果都不应该去追究发明和发扬这项技术的人，而是应该追究使用这项技术的人。同样的技术用在好人手里，就可以造福人类；用在坏人手里才会带来灾难。例如，同样是菜刀，在厨师手里就可以做出可口的佳肴；在歹徒手里却能成为杀人的利器。可如果歹徒用菜刀杀人了，你会去追究生产菜刀的工厂的责任么？...
这个理论经常被互联网大佬们拿来为自己辩护。最著名的莫过于Facebook公司创始人扎克伯格了。作为影响力巨大的新兴互联网社交媒体，Facebook逐渐获得影响、左右、甚至操纵公众舆论的能力。而Facebook利用机器学习算法投其所好地推送迎合用户口味和价值观的内容，就会让用户越来越故步自封、偏激、永远困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能自拔，同时，对自己认知舒适区之外的世界缺乏兴趣和理解，久而久之，社会不同阶层和群体间的矛盾就会愈发加深、撕裂。
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所体现出的美国社会价值观撕裂就能很好地说明问题。此外，Facebook以及旗下一众娱乐化的APP产品在技术手段的加持下，变得越来越好玩，在很多场景下已经达到了让人上瘾、荒废年轻人时间的程度...
而面对公众对于这些方面的质疑，创始人扎克伯格就曾经常拿“技术无罪”为自己辩解，大意是：Facebook仅仅是研发出了一个让人们获得自己“喜欢”、“想要”的信息的娱乐工具。至于怎么去用这个工具、会不会让自己价值观偏激、能不能让自己上瘾，所有这些完全取决于用户自己如何去使用这个工具，Facebook不应为此担责。
同样的例子，在国内最著名的是快播的王欣。王欣作为视频软件“快播”的创始人，因为软件内存在着大量色情视频而在2014年被捕。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虽然为了“流量”，视频软件作为平台都会纵容色情内容的存在，但这些色情内容并不是“快播”所生产的，“快播”仅仅是用技术手段提供了一个平台而已。
况且存在色情视频的软件绝非“快播”一家，“快播”可能仅仅是在这方面做得比较“好”，被“枪打出头鸟”了。当时王欣的律师在法庭上就提出了这样的观点：“技术本身并不可耻”。并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一个互联网技术提供者，有人利用其开发的工具进行违法犯罪活动，是否需要承担刑事责任”？而王欣本人，虽然当年在法庭上“认罪态度良好”，但他出狱后所研发的社交软件“马桶”APP，仍然在利用人性当中“不可描述”的某些弱点获取流量...可谓是把“技术无罪”的理论发挥到了极致。
面对这些观点，我不知道大家怎么看，但我总觉得这样的观点表面上虽然听起来有道理，但总有那么一点为自己“开脱”的意味。因为“技术无罪”论的核心逻辑是：
我只生产工具，工具都有两面性。因此，工具用好用坏，完全取决于用工具的人，而不怪我。
但如果这样的逻辑完全成立的话，那至少我就会下意识地问出这样几个问题（我又要“诡辩”了
- 你在生产这个工具的时候，难道真的不知道，这个工具主要会被用到好的用途，还是坏的用途吗？
- 你在生产这个工具的时候，难道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工具主要会带来什么样的社会影响吗？
- 这个工具的一些负面的特性会为你带来暴利，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 如果“技术无罪”的逻辑成立，那么毒品是不是也可以用同样的逻辑宣布无罪了？
试想，如果我是毒贩或者生产毒品的人，我会怎么为自己辩护？我会说
毒品仅仅是人们用来缓解病痛的一种工具或是一项“医学技术”。至于有些人“滥用毒品”，通过伤害自己的方式获得快感、通过让他人成瘾的方式控制他人等...这些后果都完全取决于使用毒品的人，与我无关！如果毒品被卖到专业正规的医生手里，他不就可以正确地为病人服务了么？因此，技术无罪！我不应该被审判!
…
你会接受这样的辩护吗？
我依稀记得，在电影《门徒》中，刘德华主演的大毒枭就曾用过这种逻辑为自己开脱。说到电影，我突然想到十多年前的一部美国电影《战争之王》的情节。尼古拉斯凯奇主演的军火商（尤里·奥洛夫）毫无底线地把武器卖给全世界任何需要武器的人，这些人包括残暴的军事独裁、极端组织、恐怖分子。影片中有段情节，尤里带着弟弟和非洲某残暴的军阀谈一单军火生意。他的弟弟良知未泯，想要阻止这单生意，因为他看到这个军阀拿到武器后马上就要屠杀一个村庄的妇女儿童。可是尤里却跟他的弟弟说：
It’s not our business, it’s not our fight...
说完后，尤里又回到了谈判桌旁，把武器卖给了军阀。而他的弟弟，为了阻止交易，炸毁了一辆装满枪支弹药的卡车，自己也惨死在军阀的枪下。尤里看到此情此景，只能忍着悲痛把剩下的武器卖给军阀，并眼睁睁地看着军阀拿着刚买来的武器残忍地杀害全村的妇女儿童...
一句“It’s not our business”，说的真轻松。
而那些说着“技术无罪”的人们的心中，又有多少次用这句“It’s not our business”来宽慰自己的良心呢？
爱因斯坦应该是人类迄今为止最伟大的科学家了。他发现的“相对论”让人类制造出了威力空前的核武器。虽然目前看来，核武器这项技术仍然没有被“错误的应用”（不然人类现在很可能已经灭绝了），但爱因斯坦却从来没有用“技术无罪”论为自己辩护。相反，他的后半生几乎都在不遗余力地投身于反战和禁止核武器的事业中去了。与爱因斯坦伟大的人格相比，不知今天这些一边利用“技术无罪”托词为自己辩护、一边利用人性的弱点牟取暴利的商人们会作何感想。
但无论如何，我要声明一点。我今天并不是完全地反驳“技术无罪”，而是想要给大家提供一个思考的角度。所谓的“技术无罪”，当然有它一定的道理，但这样的说辞，很多时候更容易成为某些人为自己开脱的完美借口。关键的是：
你要看说“技术无罪”的人到底是谁，他有没有靠这项技术获得暴利。
如果有，那他下次说这句话的时候你就要小心了。比如说，为什么枪击案频发的美国这么多年就是无法全面禁枪？本质原因就是那些成天喊着“技术无罪”的军火商们用巨大的金钱利益在操控着美国的政坛...
最后，我想和大家交流一下这个思考给我创业带来的启示：
很多时候，底线、是非善恶，是无法用道理说得清的。不论你用什么样的道理为自己辩护，群众的眼睛永远是雪亮的，大家每个人内心里都会有一杆秤，虽然嘴上不说，但会在内心里对你做出最公道的评判。因此，对于创业者们来说，做一个厚道的人、守住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底线，真正把“不作恶” 这三个字的价值观写进所创立公司的血液里，就成为了最重要的事，要远远比“能赚多少钱”重要得多。而如果你守不住底线、永远都是游走在政策的边缘“打擦边球”，虽然刚开始你可能会毫无节制地野蛮生长，但有朝一日如果某种神秘力量的“天锤”终于砸下来的时候，你就会瞬间灰飞烟灭。就像咪蒙。
这也是我一直不看好某家“拿全中国年轻人的时间和自控力做赌注野蛮生长、到最近一轮投后估值都已经超过750亿美金的科技独角兽”的原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