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深秋

一夜深秋

这雨已经下了两天两夜了，天气预报里那样仿佛还要下好几倍个整日整夜，似乎每年都是这样，见怪不怪。

一个晚上，房间里的温度就降到了22度，院子里潮湿的气息淹没了整个地皮。外面水没过的水泥路上坑坑洼洼的存了点水，有打着伞的人偶尔经过。天空一整个灰蒙蒙的，虽然空气冷冽并且清新，却也让人觉得透不过气。

院子里夏天种的菜，这个时候已经快到了消亡的时候。一垄地里的茄子还有大半没有采摘，紫色两个拳头大小，叶子却被虫子啃噬的七零八落。

旁边的青椒叶子也萎缩了，南瓜就更不用说了，它们已经很难爬到房顶上了，一整个夏天的肆意，如今难免要面临凋零。

前段时间听妈妈说，那南瓜吊起来长着，太重的时候枝干承受不住，总是会掉下来几个，真的是熟透了。

豆角看不出来秋天的迹象，恐怕要等到国庆他们才会彻底泛黄，现在还在那盘根错节，像个绿色的矮墙。我父亲种的几株玉米，也应该是从地里剩下的种子，点了那么几颗，前几天母亲摘来吃，有的老到咬不动，有的却还嫩的不饱满。

同一片土地上，有这么几个不同模样的人，凑到了一堆儿，年老年少，不是我父亲故意为之，也是这生灵自己拉开了差异。

北边的土房子经过了两天雨水侵蚀已经湿漉漉的了，透过木头窗子看进去，里头黑乎乎的，窗子上的涩纸早就剥落了。木头也看出腐烂的痕迹，这样的房子养育了三代人，现在默默地被这雨水浸泡，被动的退休。早年间用土压成的块，垒成的房子，像是上个世纪留下来格格不入的执念，不知再过几年也就存留不住了，毕竟每年都有这样的雨季，好几个。

我的那个奶奶，还是如此愚昧。天气冷了，她换穿了一个深蓝色的中山装，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时不时经过我房前，停下来偷看几眼，仿佛我们都发现不了她似的。

她已经很久不动火做饭了，每天吃着我妈送的饭菜，却总是拉我到她房间里去吃饭，明明是母亲的饭菜，我又为何不可以找我母亲去吃呢。

我没有选择太搭理她，因为她愚昧。

不过也是，她太孤独了。

不过我却一点也不同情，一个老人，聋了几十年了，拿着第二任丈夫的退休赡养金，每天指着鼻子骂遍了每个亲属。

现在她觉得孤独了，又何尝不是自己的业障。

我向来心软，但是面对亲人，我实在是狠的可怕，我无法同情他们，就像我无法同情我自己一样。

我对自己，对他们，充满了怨念，十分的想改变，却发现我应该改变不了什么。

人生之于悲哀，总是我们无法接通自己和理想化的道路，我们被迫的生活在，上辈人以及自己前半生构筑的黑洞里，挣扎。

妈妈那边围了一屋子人，我去寻吃的，偶然说起话来，我一时口误，说大夏天为什么这么冷，可见我是希望这是夏天的。

邻居大娘说，已经是秋天了，她怔住，问道，立秋了没。我们回答，早就立秋了，她醒悟到，哎，老了，家里的事搞得我记性不好。

是，她家琐事多到这个老人筋疲力尽，我眼看着他家两个儿子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她把自己放在两个家庭之间，动弹不得，左右逢源是农村妇人无法企及的。所以她，身陷囹圄。

为什么这么冷，因为夏天的朝气和蓬勃的生命力，开始告别了。

但愿马上到来的季节不会太过难熬，日子总是该缤纷一些的。

是啊，早就立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