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巧合

“他回广州了，回去该有两年了。”

“可是周严早就死了，小姨去年才和我母亲回了南昌。他若是回了广州，一定会和小姨见面，就不会出现我母亲带她回南昌的事情了。可若是没回到广州，他又去了哪呢？”

四人陷入沉思，眼见天色已晚，向瑾和周行止决定告辞。两人路过日报社，向瑾提议去和郭总编道谢。虽然没有得到周复的线索，但蔡戎清的信得以送出还多亏了郭总编帮助。

两人刚推开报社大门，崔瑛走下二楼唤住他们：“等一下。”

向瑾站住脚回头看向崔瑛，崔瑛踱到向瑾面前，仔细瞧了她一会儿犹豫道：“你像我见过的一位故人。”

“我？”向瑾反问。

“我原是舞厅舞女，是被迫做的那营生。舞厅主人是个富太太，诚心对待我，叫我陪在她身边做事，又给了我钱放我走。”崔瑛抚了抚衣褶，再一次端详向瑾，“那个太太姓付，听闻后来嫁去广州。你长得像她，眉眼里的情致像极了她。”

小时候向瑾听母亲讲故事，什么张家丢了儿子，捡了个女儿养到大，竟然嫁给了自家亲儿子。亦或者李家一对双胞胎养不起，送了一个给别乡人，长大后竟找到了一起。

每每这时，向瑾总会埋怨母亲讲的故事太离奇太巧合。谁知道自己的生活竟然比故事还要巧上几倍。离奇的事竟叫她一天通通经历了一遍。

因此这时她倒没因为这巧合惊讶，反倒是无奈，这些事情究竟是怎样传成这样？付晏清怎会嫁去了广州，那分明是逃难。

向瑾还在心里胡思乱想，就听周行止道：“那个太太是否是付晏清？”

“你们认得她哟！”崔瑛惊呼一声，“怪不得长得像，你是她女儿？”

“她是我小姨。”向瑾回答。

“那你呢？你怎么认得她？”

一天里将一个复杂离奇的故事讲述两遍，周行止显得十分不耐烦。因此崔瑛问他：“付太太一定很想念周复，你知道周复在哪吗？”时，向瑾抢答：“我们也正在找他。”

“当时还有人说，付太太经营舞厅是为了等情人，她那时等的就是周复吧。我倒是听说周复在山东被捕了，我还以为付太太弃了他去投奔别人了。”

“他被捕了？你可知道他后来被放出来没有？小姨一直以为他死了，因此才为了赎罪嫁给了周严。”

“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吧？我后来就来了这里，不知道他们的事情了。”崔瑛不知何时又抽起了烟，团团烟气四散开来。向瑾被呛得咳了起来。

周行止看了她一眼，拉起她和崔瑛告辞：“多谢您相告，暮色已深，我们就告辞了。”

回到旅店，向瑾一直若有所思地踱来踱去。抬头与周行止视线相对，几次欲言又止，又低下头去。

周行止看了她一会，起身推她坐下：“你想去我家看看，是不是这样？”

向瑾尴尬抬头：“你猜到了。”

“是不是不太合适，你不会想回到那里吧？”

周行止摇头：“当然不想。”

向瑾知趣地闭上了嘴。

“可要是为了寻找周复，我乐意回去一趟。付太太对我很好，我不能坐视不管。”

第二十章  发疯

五月末，十九路军开拔由海道入闽。纵然京沪百姓有再多不舍，国民政府军委会的命令却是无人可以违抗。于是，在向瑾得知确切消息后，与周行止离开福建前往广州。

“既然十九路军到了这里，报道的事情早晚都可以。我们现在的任务是找到周复，也好给小姨和母亲一个说法。”

周行止点头默认，又想到了什么，随即开口：“那个王耀辰，是咱们去借车时村长告诉我的。他说有记者曾来这里访问，要写文章表彰有贡献的先进村民。我想他可能和要向社会报道起义来激发人民斗志的记者是同一个人，没想到真的是他。”

“那你还挺走运的。”向瑾打趣道，“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行止离家十四年之久，家乡的一些变化已经让他难以迅速找到自己家的位置。兜兜转转了半个下午，周行止在一扇铁门前停住了脚步。

“在这里吗？”向瑾想要叩门，却被周行止拦下：“我来吧。”

锈迹斑斑的门环与铁门碰撞，发出砰砰的闷响声。

无人应答。

正在两人准备放弃离开的时候，门内传来了门闩抽动的声音，随后一个女人失魂落魄地站在他们面前。

女人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游走，随后锁定在了周行止身上，她的眼睛逐渐有神，目光由起先的呆滞变得锋利，嘴唇缓缓蠕动：“行瑾？”

“你回来了？周行瑾，你回来了！”她大叫起来，变得痴狂疯癫。

“母亲。”周行止叫住女人，希望她不要引起旁人的注意。那个女人听见这句话却低低地啜泣起来，周行止无法，只能将她安顿在房间里。

这宅院空空荡荡，破落不堪，完全看不出曾经这里也是一户地主家庭的栖息地。安排好周二太太，向瑾和周行止在院子里四处转悠。

“我小时候住在这里。”周行止指着西院的一处房间对向瑾说，“付太太在东院，她常来看我，母亲有时候会让人看守院门，不让付太太来找我。”

“后来我在这里挖了洞，偷偷钻出去找付太太。”周行止指着稀疏竹林旁的一处破墙，墙壁倒塌了一半，昔日的墙洞在这时来看也并不明显。

向瑾来到付晏清曾经住的房间，一年前母亲在这里带走了她，但并没有带走房间里的全部东西。几本书倒在书架上，窗下的书桌上蒙了一层灰尘。

向瑾打开书桌下的抽屉，里面有一本笔记和几张空白信纸。笔记上是简单的日记和文章评论，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从房间出来，向瑾听到周行止的说话声。周二太太一直重复着周行止的名字，言辞行动上看，她似乎受到了刺激，变得疯疯癫癫。向瑾不禁为周行止担忧起来。

谁知周行止看到她，只问了句“有什么发现吗？我们走吧。”就真的走向大门准备离开。

“周二太太呢？她没问题吗？”

“没关系的，日常起居都可以，我看食物也充足，比屿头村的人们生活得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