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他转过身来，灯光被他挡在身后，仿佛这一个转身，一整个青春和那个温暖的少年也被他挡在了身后……

  光线昏暗，隐隐约约尚可看出他方正的脸型比分手时更瘦削，轮廓却也更深。高挺的鼻子在两侧留下柔和的阴影，薄薄的嘴唇紧闭，剑眉星目直直逼视着胡佳。

  胡佳瞬间感觉全身都被冷气侵袭，脑袋很重，晕得快要站不住脚。眼里虽然快要盛不住眼泪，却还是努力憋着，以致于眼角红了，鼻子红了却还是一言不发……胡佳就这样倔强地孤傲地回视黄涛，她不会后悔，也不想再逃避，她就是要这样坦坦荡荡地站在他的视线里，即便是假装，即便是紧攥着拳头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也不会在这场无声的质问里败下阵来！

  两人就这样在寒风里无言地僵持着。黄涛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身形弱小，却一如既往的骄矜，一如既往的逞强，就像一头受伤的野鹿，浑身散发着防御的气息，不由得心里有些疼痛。他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但还是什么话也没说。从胡佳紧紧攥着的拳头和不受控制而颤抖的身体，黄涛已经明白，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黄涛把目光投向路灯，走到胡佳身边，稍稍停留，依然能闻见她的发香，像两年前一样。他记得从前拥抱着她，可以把头埋进她的长发里，肆意感受她的芬芳和温柔。而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

  黄涛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未置一言，走了……只留下安静的空气，和早已溃不成军的胡佳。

  眼泪倏地从胡佳脸上划过，却一点儿也不热，明明在眼眶里是滚烫地灼烧着，流出来却冷得让人麻木。

  一次见面，一次交战，便知两人都不能释怀。太过棋逢对手，太过知己知彼，谁都难以胜利。

  胡佳知道，她欠他一个解释。没关系，他们的确需要一个结局，这段感情一直缺少一个句号。那么，这个句话，就让她来画上吧。

  第二天上班，胡佳感到有些头疼，可能是昨晚在外面吹风太久，有些受寒。严重的感冒，让她一整个上午都无精打采。

  简把胡佳叫进办公室，让她今天下班和她一起去外采一个B市的创业新秀。这个内容之前一直是玲达在做，但简近几天明显有些冷落玲达。也许是因为那天早上的办公室事件。

  玲达其实业务能力也很不错，但是太过争强好胜。良性竞争会提高整体的效率，但没有价值的恶意伤害却不能给团队增加任何利益。她不明白，或者说，她站错立场。出来工作，第一立场是公司利益、是上司需要，其次才是自己。太想晋升，以致于不能晋升。

  简拿出几份创业新秀的资料正准备递给胡佳去做功课，可一看胡佳苍白的脸色，红红的鼻子，就知道这个小姑娘是重感冒。便顺手从桌子上递了一罐莓茶给她。“拿去泡着喝吧，可以消炎。对嗓子好。”又把已经递出去的资料收了回来。

“好好休息一下，中午去买点药，下午和我出去不要掉链子。”简淡淡地说，语气冷漠，但说的却都是关心的话语，这让胡佳感到一丝暖心。

  下午，胡佳化了妆掩盖憔悴的病容，打起精神和简一起出门做采访。地点定在一家书吧，书吧装修得非常有设计感，书架按照设计不规则地嵌在墙体里，靠墙的一面有一个复古的吧台，吧台上摆着各种茶叶和容器，墙上挂了一张大大的脸谱，很漂亮。木楼梯缓缓地爬上阁楼，阁楼里有灯。几套原木的的桌椅摆得也很有美感，一看就是被精心打理的精神栖息地。墙角的绿植旁站了一只猫咪在玩弄毛球。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书吧里，照着精心摆布的健康植物，照在猫咪绒绒的细毛上，一切都显得太过美好……记得读大学时，胡佳一直想以后要开一家书吧，养花种草看书喝茶，简直太惬意……

  “你好，简。”熟悉的声音从阁楼上传来，伴随着声音出现的还有那张熟悉的面孔，是他。胡佳已经确定。

  望着从阁楼里走下来的那个男人，胡佳表现得有些惊异。她懵懵懂懂，觉得意外得太像一场安排……

  黄涛一脸淡定，仿佛不曾与胡佳相识，眉目间浑然不见昨晚的阴鸷。他请她们坐下，自然得体地和简侃侃而谈，从始至终也没有看过胡佳一眼。

“ 是啊，这是工作，专业点呀胡佳…… ”胡佳告诉自己，她轻轻吐了口气，开始投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