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唱是集体的艺术,是一种和谐的存在。它允许不同的声音,提倡丰富的层次,更讲究在参差各异中达到圆融。
是的,我们这个时代就是一首大合唱,这首宏大的合唱中更包蕴着一个个小合唱,和谐,共生,恢弘,响亮。
然而,当我们都把目光和注意力集中于人类历史舞台上的宏大场面之时,有多少人在意过我们身边角落里的小合唱。那些露天里以季节为乐章的纯天然的合唱。
春日清晨,你的窗外,我的窗外,一片啁啾,他们是黄莺,麻雀,伯劳,百灵,灰雀,画眉……你可以不知道她们的名字,但你一定陶醉于她们的声音,她们在各个音域里尽情地展现自己婉转的歌喉。“伐木丁丁,鸟鸣嘤嘤”“维鹊有巢,维鸠居之”“燕燕于飞,差池其羽”“邕邕鸣雁,旭日始旦”……从诗经开始,她们就已经衔来了从上帝那儿带来的曲谱,唱给天空,唱给大地,唱给清风与流水,唱给自己,唱给你我,从古到今,从未停息。
秋日的夜晚,漫步田边河岸,那里是虫鸣的世界。高声部的主唱蛐蛐,得意又轻快的唱着最响亮的歌声,螽斯则低调的躲在低声部里时而欢歌时而哀鸣,金铃子霍霍霍,纺织娘唧唧唧,蝈蝈,蟪蛄,天牛……郭郭,喁喁,吱吱,嘤嘤嘤,喳喳喳,曲~曲~曲,节奏参差不齐,声音高低不平,最单纯又最丰富,最杂乱又最和谐,最吵闹又最寂静,最原始又最高级。他们从流沙河的故园唱到台北的小巷,从济慈新割的草地唱到纪伯伦雪夜的炉边,从沙乡的农场唱到法布尔的庄园。无论你在哪,耳朵都可以随意漫步,无需手眼的允许,也不受他们的阻碍,天为幕布地做舞台,在一片黑暗中聆听这如同锦缎般泛着银光的天籁。
儿时的故乡,每到夏日的傍晚,村子就开始奏响了一种田园交响曲。起初只是几声老牛的叫唤,声音缓慢又绵长,金色的阳光照在田间地头,照在陆续回家的人和牛的身上,哞—哞—,间或有一两句随性高吼的秦腔,影子晃动,序曲开始奏响。远远近近母亲呼唤孩子们回家的声音,孩子们跑动惊得鸡飞狗跳的声音,一群群鸭子摇摇摆摆从涝池边往回走,嘎,嘎,嘎……炊烟升起,夜幕降临,青蛙开始鸣唱,音乐的高潮至此奏响。那一片生命的欢歌,逐渐从水面蒸腾,一直唱向星空与月亮,此起彼伏,相互应和,层层叠叠,蓬蓬勃勃,声音持续而又旺盛。这声音有着金属般的色泽,有着穿墙透壁的力道,然而听着并不觉得聒噪,反而有一种身在佛殿弘音中的感觉,浩大而又单一,宁静而又治愈。夜半时分,偶尔还会有一两只青蛙,一两只小鸟或鸣蝉,在明月星空下,在树影中,发出一两句或不经意或任性的鸣声,给这部盛大的田园交响乐画上了意犹未尽的省略号。
流沙河先生说的“大地的诗歌啊,从来没有停息”,同样,大地的合唱,也一直在奏响。它们的演员无需排练,季节一到便自然开唱,音声相和,浑然天成。
朋友,当你在满世界信息的嘈杂中倦了的时候,当你在群情激昂的口号声中烦了的时候,当你在进行曲中累了的时候,来吧,走进大自然的露天剧场,在清晨,在傍晚,在夜间,听一曲无伴奏合唱,它是最美的声音集合,是天然的和谐,是生命的圆满,是草根的绝唱,它来自大自然的大手笔,带给你绝无仅有的抚慰,期待着你用心地聆听和感悟,帮助你疏通心灵的淤堵,让你的生命得到净化与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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