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4-27

今天周末，早早地醒来打电话问他们的情况。果不其然，昨晚又是没睡的一晚上，说什么头晕。医生给打了一针后，父亲睡着了，可血压又往下掉。折腾到了大半夜，情况稍微稳定一些。

我努力地给他们讲孩子昨天的演出，想给他们带去一点新鲜的空气。住在医院里24小时陪护的39天和在家陪护的3个多月里，我知道什么什么叫绝望和孤独。世界那么大，这里战争那里极端天气，这里晴天那里温情，无论什么，都与你无关，没有围墙的监狱。

趁着出去倒尿壶的机会，母亲又跟我说父亲的坏。生命都到这时候，不知道感恩，不知道疼惜身边人，钱死死地攥在手里，说因为我知道密码，所以不用告诉她。我妈问说万一他突然死了，办丧事需要用钱怎么办？我爸跟她说，我舅舅有钱，让跟我舅舅借。又说他昨晚骂医生，说因为医生，他才感觉不舒服的。总之他就是坏。

我立刻心塞。我知道他，我也知道她。他一辈子都只管自己。一切以自己的喜好和情绪做主。不分时间地点场合，骂得你求他也不行。哪怕躺在床上三年多，吃喝拉撒全靠人照顾，想骂谁骂谁，指挥谁做什么，别人就得做到，否则就是一刀子能戳死你的那些恶毒话。

可是她任凭他。

他怎么样，她都全心尽力地照顾，风吹草动都不允许地照顾，不让别人照顾，自己不吃、不睡、自己的药都记不住吃地照顾；一遍抱怨一遍照顾地照顾。我说我照顾他，让她出去走一走，或者去睡几个小时，她都会恶狠狠地骂我神经病。不顾一切地照顾，殉道士式似的照顾。有时怀疑她被什么捆绑着；有时又觉得她被自己感动了，总之就是不得不做。

我说她至少可以给他些脸色，至少让他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很伤人，她立刻翻脸了，说我不照顾，你来照顾？说着就挂断了电话，说她一晚上没睡觉，她现在要去睡一会了。她总是有办法让我内疚。

放下电话，心塞地什么都不想干，周末的早上就这么开始。哪怕我知道，我决定，要从这负面的泥淖里挣扎出来，凭着本能保护自己，因为我的生活里不止他们，可还是累得乏。我的世界里有光，我想去抓；可是他们能让我的生活一下变暗，和他们一起往下坠，往下坠，好像这样才能证明我是个孝女。

在他们身边时，我总觉得自己很糟糕。

有一天看到几句话，说”中国式父母的爱刚刚好，没有多到让孩子能健康快乐地长大，也没有少到让孩子决心抛弃父母。只能在无数日夜，既讨厌他们又心疼他们“。这话是真的，哪怕我已经年过不惑，还为他们而常常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