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川的玉米

那个年代，再糟糕，也是秋川的青春和风华正茂。

少年秋川每一天都感觉饥饿，可家里是没有办法的。每个人都吃不饱。多年以后的秋川，在饭桌上和自己的孩子说起过，他的一位邻居大婶，饿得神志不清，抱起家里同样骨瘦如柴可也是家里一年里最大投资的小猪仔，吭哧就啃，啃得小猪乱叫，家里人冲过去抱她的抱她，抢救小猪的抢救小猪。被抢走小猪的她，拍着大腿，哭喊着，我想吃那猪耳朵边边，香肠圈圈啊！

可见饥饿是多么让人抓狂的一件事。何况正值长身体，疯狂需要食物的少年。

夏末，从学校回家的秋川，照例路过一片玉米地。他突然发现，之前只见叶子的玉米杆上长出了不少小玉米笋，藏在叶片里。那些细细的玉米须仿佛在召唤着他。

天还亮着，秋川就蹲在玉米地旁边，摆弄着地上的泥土。路过的同村的大人们，都以为这孩子玩得不想回家。

秋川望望天色，抠抠泥巴，站起来甩甩打了好些布丁的书包，然后再望望天色。后来，天暗下来，还是有人路过。但是他已经不敢蹲在路边了，怕被人察觉小心思。于是，钻进玉米地，躺下来。

夏天的蚊虫恼人，可秋川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只在心里有一个念头。

漫长的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等到夜深人静。他站起来，警惕地看看四周，担心巡夜的人在附近。终于，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掰了十几个小小的玉米包，塞进书包。然后抱起书包就往家里跑。

家里父母已经睡下，弟弟妹妹们也已经睡下。他钻进灶房，锅里还有一点点稀稀的稀饭。这应该是给他留的晚餐。他拨亮灶里已经灰暗的炉火，加一瓢凉水在锅里，把书包里的玉米随便扒了扒皮，就扔进锅里。

做完这一切的秋川，坐在炉火旁边，加了一把柴火，心里面才稍稍有点平静下来。听着锅里被火烧着发出的声音，他舔舔嘴唇，感觉有和往常不一样的踏实。

可是，锅还没开，他窝在灶旁，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