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面的共情见证人

阴影面的共情见证人

          日前，美国摇滚乐团Linkin Park主唱Chester Bennington自缢身亡。朋友圈被哀悼与惋惜所刷爆，没有人预料到这位优秀音乐人的阴影面向足以让他在光明与荣耀中生无可恋。       

          笔耕不辍的挚友Lily总劝我写点东西，她说文字可以帮助像我们一样内心痛苦的人。十年来，曾深爱文字的我早已放弃了写作。试想一个连自我身份都难以确立的、对世间事物充满质疑的人，又何谈用书写共情来帮助和疗愈他人。今天，借由Chester的自杀事件，我想或许我可以写点什么，以温暖那些有缘人。

        “我是谁？”这个问题对别人来说或许不值一提，而数年来它却魂牵梦绕地纠缠着我。在没有学习占星之前，我只能隐约感受到一些复杂而暗涌的内在驱力，它让我有深度而激烈的蜕变渴望，又因种种猜疑和过去的阴暗经历而变得惶恐畏缩，觉得生活毫无意义。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本命盘中一宫群星天蝎在作怪：比如冥王天蝎合了我的上升和太阳，以致于刚刚出生就被医生判了死刑，后来奇迹般活了下来；除了死亡，冥王与天蝎所带来的其他相关主题也早早在我的童年及青春期相继上演：比如我的原生大家庭从未消停过明争暗斗；我七八岁时被亲生姥爷和陌生的老头摸过下体；十岁出头开始莫名对自慰上瘾，同时期不止一次地暴力虐待亲戚家七八岁的孩子，并恐吓她不许告诉家长；二十多岁直至出国后开始体验不同文化的性爱，包括禁忌公共场所的性与一夜情。性、金钱、暴力与权力滥用这些议题让我一度陷入身份混乱：我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外界看来品学兼优、积极向上的乖孩子，为何总是吸引阴暗而复杂的能量，同时又对所有的黑暗与禁忌如此新奇与渴望？我的自我表现与内心需求有着强烈冲突，出于个人价值的身份不安全感远远超过社会道德所定义的羞耻感。尤为重要的是，我对曾经暴力伤害过的以及欺骗过感情的人有着深度的歉疚与懊悔。

        带着身份危机等复杂议题，大学毕业后我踏上了海外深造的征程。美国的好山好水与日月精华固然为广泛阅读与形式化修行提供了良好条件：十年中，我熟略古今中外身心灵大师的教诲，广践打坐、瑜伽、默祷、花精、能量晶石，无比渴望通过东方自下而上的默观与西方自上而下的全然交托来达到所谓本自俱足的圆满状态。然而，“阅读、践行、转化”的道路显然是艰辛而充满坎坷的，多少有福报的实修者都曾在路上泪流满面，我这个业力深重的天蝎人又何尝能够轻易地安住当下、时时刻刻觉察起心动念而非飞蛾扑火、置死地而后生呢？更为悲哀的是，放眼望去，周围似乎没有一个向内求的同路人，大家聚在一起热衷讨论的无非是：股票、房子、IPO、与人工智能。我用天蝎擅长的掩饰伎俩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合群的外求者，一个对生活充满憧憬与亢奋的“知识”精英。然而，灵魂的暗夜如期到来，长期与火土人的互动不但没有让我备受鼓舞，反而让我的水能量场濒临枯竭。我一度觉得我会庸凡致死，并永不得开悟，尽管我深知这种追求灵性的狂热状态本身就与灵修的道路相悖离。命运的转机发生在两年前，我有幸参加了胡因梦老师的工作坊。四天的时光，三十多个学员被一一揭露千疮百孔的灵魂面向，这种刀刀见血的扒皮方式让我倍感刺激与欣喜，也因此把我引上了学习占星与结交道友的的道路。

        自学深度占星让我了解到晦涩而神秘的天宫图暗示了每个人的生命轨迹，同时启示着人们宇宙的因果法则与恩宠法则。在这期间，我不停物色可以帮助我解盘和做深度心理分析的占星师，几个月后，我找到了加州整合学院的Jessica，比起“未来的Liz Green”这个盛誉，我更感兴趣的是她的个人经历:4岁时她父母离婚；16岁时，她和40个男人以及部分女人上床，其中一半的人连名字都不知道；18岁时，她嫁给一个酒鬼兼瘾君子；20岁时，她面临涉毒和终生监禁。随后她被奇迹释放。古老炼金术格言说：“未知的必须借由更深的未知来获悉，隐晦的必须借由更隐晦的来明了。”那么，我想阴暗背景的咨商者必须借由穿越更阴暗背景的咨商师来疗愈。预约的过程非常顺利，Jessica让我在咨商前先填写一下问卷，一周后，我驱车一个多小时来到了她于Berkeley的家中。她的房子隐蔽在公路旁曲曲弯弯的林荫小径尽头，我将发动机熄火后，才发现她早已坐在庭院中等候。Jessica与我年纪相仿，却有着我不具备的深度安详，她的笑容因温柔的穿透力而格外迷人。下车后她把我引入摆设古朴的客厅，深深拥抱了我半分钟，随后邀我围着暗橘的灯光席地而坐。我们的距离随之拉近不少，我卸下所有的防备正准备与她促膝而谈时，她却说需要给她一点静默的时间。在那几分钟当中，我感受到了她平稳而深沉的呼吸与心跳，而她更像是在做一场基于对宇宙秩序深度信赖与臣服的默祷仪式。之后，她指着我一宫的冥王星，开口便让我震惊：Let's talk about how to channel your fire.我当即泪如雨下，泣不成声，仿若累世暗潮汹涌却不为人知的欲求渴望都在共颤，她则只是平静而慈悲地看着我说：that's beautiful。她耐心地等待我平复情绪，继而边认真聆听边从原型占星和深度心理学角度给我提供洞见。末了，我说：“比起所有不堪的过往，我最无法释怀的是暴力虐待他人的经历，诚心道歉是那么的轻薄而微不足道，而除此之外似乎又没有什么能挽回伤害。”她凝视着我说：“不要因为逃避、抗拒你的罪恶感而忏悔，如果你给她的感觉是为了求得原谅而道歉悔过、而让你自己内心更加释怀，那便是对她的二度伤害。你不妨耐心而专注地聆听她的生命经验，开放而无惧的分享有利于你们业力关系的深度转化。”我泪眼朦胧地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会心笑道：“因为我也曾被打入冥府。”

        咨商后，她依旧给我了一个深深的拥抱，我激动而颤抖地感受到一个温暖而丰润的身体，一个穿越羞耻、黑暗，并获得重生的灵魂。后来我写信对她说，见到你那刻仿佛就被疗愈了，你让我体验到了一种深植于大地的纯然的存在状态(the ground of being)。Jessica曾在论文中写道:“痛苦需要的，是一个共情的见证人，是被看见，是以充满爱的方式被呵护。当我到达情绪的另一面时，一旦情绪不再清洗我的细胞，我就会感到更多的自爱与接纳，并因而感觉自己更加完整了。”她是一位了不起的原型占星师。

          那次咨商经历让我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背离自己的元素许久了。阿若优在《生命四元素》中提到到：“一个人的太阳星座的元素乃是灵气感觉活跃的燃料。”水象星座需要与其他的水象人互动，同时必须专注地投入自己所做的每件事。水元素被强化的人，若是有机会接近水或流动的山水，无论生理及情绪都会处在最佳状态。这也难怪，我每次回到国内的南方城市，都会感到花草与空气中有说不出的滋养。今年夏天，我又见到了同样水元素被过度强化的老朋友GT。我们相识十几年，每次都有说不完的话和说不清的默契，有时甚至都忘了具体讨论哪件事，只是觉得充满直觉力的抽象情感与心智沟通是如此和谐而愉悦。GT说：“每个人都会给某一个人在内心开辟一片地方，这就是人的相互作用”。

        无可否认，在获得滋养的同时，我们要带着觉知平衡命盘中的其他能量，避免因沉溺于某特定元素而无法活出天地之秩序。Lily送我了一本书叫《再活一次，用写作调心》，两年多来，我见证了她通过写作绽放生命的全过程。我们因某些相似的特质而彼此吸引，在她的激励下，我最终决定提起笔来。之后或许我会再写写关于阅读、灵疗、花精疗法与追溯前世的经历，希望能唤起部分有缘而受伤的灵魂。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角落和成千上万的灵魂在因共同的阴影与被疗愈的渴求而温暖，就让我们彼此滋养能量、做共情见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