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冥冥中没有定数的话,我和北好大约距离了两个137亿年。如果命中注定,也许是我俩组成了137亿年前的那一点,然后我们各自在无尽的时间和空间中漂泊,相聚又分别,分别又重逢。而这一次的偶遇,恰好在这颗星球的公元2012年。
滨江路,人民医院。
生锈的铁栅栏囚禁着灰绿的老旧得掉渣的院墙,犹如一只古老的侏罗纪巨兽,盘桓在城市的边陲。医院的地下室或顶楼是阴寒得恍如幽冥的太平间,偶有尸体游荡,鬼魂和蝙蝠飞掠。
我就这样背对着它,面朝岷江。
东西岷江分别起于弓杠岭和朗架岭,会师川主寺,从川西一路奔涌,卷起千年间无数的残骸,翻滚、酝酿,最终化作浓浓腐朽腥臭拍打在我脸上,又扬长而去。当然,那也许是身后太平间里某个灵魂被接引时,最后的味道。
我不喜欢这种味道,也不喜欢待在这里。但我竟摆脱不了。大概离虚拟的恐惧越近,现实的不安才能够稍稍消停罢。
江上的月亮是我曾经见过的,我感觉那里该是住着一个灵魂,在我望着她的时候也望向我,缓缓步来——
“喂~”
简单的牛仔,宽松的白色衬衫,秀发披肩,眼神清澈又慵懒。
我发誓我曾见过她,但竟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大概只有他曾经明了吧。
“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时有赤瑕宫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岁月。后来既受天地精华,复得雨露滋养,遂得脱却草胎木质,得换人形,仅修成个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故其五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恰近日这神瑛侍者凡心偶炽,乘此昌明太平朝世,意欲下凡造历幻缘,已在警幻仙子案前挂了号。警幻亦曾问及,灌溉之情未偿,趁此倒可了结的。那绛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
“你很特别。”她说。
“你也是。”
“北好,北方的北。”
“孟想,梦想的想。”
她来了。
我常年于夜晚游走在这座小城的各个角落,当圆月最后一次在这颗星球降临时,我会遇见她。我注视着她的双眼,那里将埋藏着我们的故事。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北好笑了笑,未曾答话。
月光落入她的双眼,所有的春天便在那里开满了花。江水滔滔,连带着树叶也变得汹涌起来。夜游江畔,直至远景楼下。 “若夫登临观揽之乐,山川风物之美,轼将归老于故丘,布衣幅巾,布衣幅巾......”
“従邦君于其上,酒酣乐作,援笔而赋之,以颂黎侯之遗爱,尚未晚也。”
北好俏皮地看着我:“登斯楼否?”
见她不打算取笑,我索性不做不休:“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署名远景楼 楼成人不返
人无百岁身景且千年过”
仿佛跨越千年,我和北好登顶了那座北宋年间的远景楼。时朱颜在侧,雕栏玉砌,青瓦白檐褐柱。眉州并无大厦高楼,华灯初上,两人凭栏,一览无余。
这头车马飞驰、灯火辉煌,那边是黑暗,只有黑暗,唯有其间东湖里的暗涌,好似在预告着最后一天的来临。
北好远眺,良久。
整座小城的街灯都在北好的眼角绽放。
“公元2012年12月21日,玛雅预言的第五个太阳纪。很高兴在这个年份遇到你,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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