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家里宅了一天。
其间有四五次都差点换了衣服要去大街上撒个欢儿,最不济去楼下看看新开的木兰和连翘也好。
最终却没有踏出房门半步。
阳光很好。隔着厚厚的玻璃,我能感觉到它打在身上,一定是绵绵的,软软的。再被春风一吹,全身的汗毛都要站起来热舞了。
天然气终于修好了。为了庆祝再次开火,中午郑重其事地给自己炒了个菜。热热闹闹地忙活半天,吃到最后竟然有点难以下咽。
一个人的午宴。Fuck!
最近脾气很坏。可能是大姨妈带来的神经错乱,身边的人差不多被我K了个遍。
我又开始讲脏话了。
在兰州有段时间,说起脏话顺风顺水,要是哪一句里没带个脏字,就浑身不自在。那是我迟到的青春期刚开始的一段岁月,世界在我眼里是新鲜的,我就要活得跟别人不一样。正经女孩子不该干的事儿,我偏要一一去尝试了。
用放荡不羁这个词来形容那两年,真是一点也不为过。那时候,我常想,我怎么就能那么坏呢?好歹也读了十七八年的圣贤书,再怎么也是被共产主义熏陶培养的五好青年,怎么能说变质就变质了呢?白天骚情狂浪的时候也不以为意,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有点后怕。乖孩子做了太久是有后遗症的,总觉得自己那点可耻的堕落是该遭到天谴的。
反正就是那种灵魂分裂、白昼黑夜相互撕逼的日子我过了大概两年多。然后有一天,我像得到了神启一样,忽然从良了。真的,我到现在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忽然间浪女回头,敛起罗裙洗手做羹汤了。
我解释不出来,最后只得归结为无所不能的命运。
我彬彬有礼,对每个人每朵花都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但我发誓那不是装逼。装逼是会露馅的,而我是发自肺腑地就想安静地做个好人。找工作那一年焦头烂额的,可我还是保持了好脾气。即便每次面到最后一轮被黑,我也没有哭爹骂娘,反而坦然得不行,最不济就留在《视野》孤独终老了。反正怎么也饿不死。那样想着想着,心态就越来越好了。到第二学期我还没签三方协议,可依然黑睡大明起,没心没肺地吃肉蛋双飞的大份牛肉面。
六月初终于确定了去向,我也没有特别的高兴。反倒是诗人开心得像个孩子,硬要请我吃门口的重庆烤鱼。走过去的时候,我顺手买了半斤药膳鸡,边走边啃鸡爪,油乎乎得弄了满嘴满脸。诗人看着我狼狈的样子,一个劲地笑。是啊,那时候他已经拿到了复旦的录取通知书,也确实该筋骨放松地笑一笑了。
现在回头想想,那真是难得的一段快乐时光了。不计较过去,不畏惧将来,踏实地享受着跟前抓得住的每时每刻。那时候,还真以为日子会顺风顺水地就那样过下去。只可惜,幸福总是衰老得太快。
我又在可耻地回忆过去了。
人就是爱犯贱,总喜欢一头扎进永远消逝的旧时光里,从故纸堆里捡回来点破铜烂铁,还可笑地当宝贝般珍藏着,好像只要能守住那些破烂玩意儿,就能永远拥抱住快乐似的。
真是傻逼。
N小姐最近开始走马灯般的赶场子相亲。她信誓旦旦地说今年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我不屑地哂笑她,要是在珍爱网上填几个表格约见几个男人就能把自己嫁出去,剩女就不会变成中国社会的天字第一号大难题了。
我记得那晚洗澡的时候,她照着镜子幽幽地对我说:我老了。我还没准备好嘲笑的表情对她狂轰滥炸,她便接着说,不信你看,以前我这里都是饱满的,现在只剩下骨头了。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心下便吃了一惊,她先前如发面馒头般坚挺翘起的乳房不知何时松耷耷地垂了下来,脖子下方原本应该光洁圆润的胸部也瘪瘪的,能隐约看到突出的骨头。
她又定定地说了一句,再不嫁人,生孩子都成问题了。我半天无话,只默默地搓洗着身子。
关于衰老的恐惧,大抵对每个过了二十五岁的女人来说,都是常有的事。我第一次在眼角发现细纹的时候,恨不得把镜子从六层楼上摔出去。也就是那一刻,我才理解了白雪公主的继母面对魔镜的时候,为什么能嫉妒得发狂。
后来慢慢也就接受了现实,偶尔还能自我安慰,女人最重要的是有内涵,有气质,而这些都是岁月恩赐的礼物,那是一脸玻尿酸的傻白甜永远都无法企及的美。
刚开始一个人过以后,我像逃避瘟疫一样抗拒着寂寞。那段时间几乎病态般地渴望着一个带自己脱离无边苦海的男人,甚至连一向嗤之以鼻的校园联谊会都去参加了。看到适龄男青年,就条件反射地想去问一下公子婚否。前后折腾了一两个月,我每天被拼命晃动的消息盒子搞得不胜其烦,终于败下阵来,纷纷退出那些无聊的相亲群。
耳根清净下来,心里也一下子澄明了,领悟到爱情是天时地利的东西,又掺杂了一些类似奇迹的玩意儿,真不是孜孜以求就能得到的。想着想着,一来二去又滑入了另外一个极端——自由的单身主义。
既然爱情是可遇不可求,或者说是不可遇也不可求的东西,那么老子干脆不要了!反正没有男人的日子我也能把自己喂饱穿暖,有了他无非是锦上添花,何必呢?
想的倒是通透了,可剧情却总有反转的时候,比如,那些寂寞得发狂的空白时刻,那些百无聊赖的假期和周末,一个人对着琳琅满目的菜单望洋兴叹的时候,从超市驮着一堆东西举步维艰的夜晚……
最可怕的还是依靠食物慰藉灵魂的神经病style。那些时候压根儿就不饿,可还是下意识地往嘴巴里塞东西,好像是胃里鼓鼓胀胀的话,心里就不会虚头八脑地空茫茫了。自虐甚至成了一种减压的方式,反正折腾自己又不会伤害别人,也算是轻便俭省的法子了。
我想,大概每个人都有应对压力的独门绝技。所不同的只是,有的折磨别人,有的作死自己。
昨天,小姐姐跟我说,春天是个奇怪的季节。人没办法像桃花一样安分守己,总是莫名其妙想躁起来。
我忍不住笑了她很久。那么安静腼腆的姑娘,竟也有这样的心思。
春风,来或者不来,都还是要被生活这个bitch一日一日地强奸着。无从反抗,无处逃离,只能接受,只得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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