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公路
迟到千年/2022.8.9
每个人都曾有过小时候，每个人的小时候各不相同，甚至在自己不同的年岁里，也有着不一样的体验，回想起来，五味杂陈。
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然而我却不想谈及现在与远方，而是回想着小时候的年岁里，都有着些什么理想……
01
九十年代初期，我家屋子后面新修了一条公路，省道S107成青路，它是县城通往省城的主要交通干道。公路沿着小镇的街道一排建筑物的外围并排修建，使得小镇街道成为了公路的一个分叉路口，从小镇街道的一端射水河大桥分岔，到小镇街道的另一端张家花园再次汇合。在小镇街道与公路之间，有五条大大小小的土路衔接着小镇街道和公路，成为人们日常上街办事的必经之道。
经过两年的修建，公路顺利建成并通车。通车后的公路车流不息，大货车、小轿车、摩托车、自行车、行人全都穿梭于这条公路上。
公路的修建，占据了我家的一大半农田，还有屋子后面的一大片竹林。我家因此得到了一笔来自征地修路的补偿款，补偿的内容是田地里尚未收成的庄稼以及竹林里的树木，称之为青苗费。
规划修建这条公路时，恰逢我家正在盖新房，如果房子与公路的最短距离不符合安全要求，房子将被推倒重来。还好，所幸一切只是杞人忧天。
我家屋子背靠着的这段公路的修建耗时整整一年，这一年中，这条公路成为了孩子们玩耍、大人们晾晒粮食的绝佳之地。
六岁的我，奔跑于公路上，与院子里的孩子轮流着学骑自行车。老式的二八式自行车，车身又大又笨重，我两只脚踩在踏板上，身子斜在自行车的左边，半圈半圈地瞪着自行车。不时地因为控制不好笨重的车把手而摔跤。擦破点皮又何妨，学骑自行车嘛，哪有不摔跤的道理。学骑自行车，考验的就是不怕摔的勇气和胆量。
农忙时期，这条未通车的公路上，晾晒的全是粮食，一大片一大片的，蔚为壮观。上半年晾晒小麦和油菜籽，下半年晾晒稻谷。宽敞的公路，简直就是一片完美的晾晒场。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新修建的公路上石头渣子太多，以至于这一年吃饭之时，稍不留心牙齿就会咬上石头渣子。
公路通车的那一年，仍有一些没有水泥地院坝的人家将粮食晾晒到非机动车道上，车来车往的碾压，粮食被压坏了，所以来年便没有哪户人家愿意在公路上晾晒粮食了。毕竟那个年头，粮食是每户人家最重要的资产。
02
这条公路，繁忙，车流量大，哪怕深更半夜，也总是时不时地有车子来往经过。车子来来往往经过时所发出的噪声，久而久之就习惯了，但对于偶尔来我家做客过夜的亲戚来说，就是噩梦般的体验。
我喜欢车子经过我家这段公路时发出的“轰……轰……”的声音。静谧的夜里，因为它们的存在，才让黑夜不那么可怕。
得益于这条公路的建成，小镇与县城开通了“3路”公共汽车。终于，对于乡下的孩子来说，进城不再是遥远的梦，花一块钱便可从小镇的金塔度假村坐到县城的公园大门。上高中时，“3路”公交车是我的交通工具，我的高中学校是途经的一个站点，这就省去了让我跑汽车站乘车的麻烦。
公路有四条车道，中间两条是双向机动车道，外边两条是非机动车道，摩托车、自行车、行人的专属车道。
公路建成通车后，它成为了县城开往省城的要塞之道，所以大型车辆尤其得多，加之人们不得不通行于这条公路，所以每年车祸事故时有发生。
也因此，它成为了让大家闻风丧胆，不敢掉以轻心的夺命公路，每天通行这条公路的人们格外小心，唯恐稍微地不留神，便要丢了自己的小命。
03
公路通车没多久，在离我家几百米远处的学校背后就发生了第一起车祸事故。
晚上十一点，一辆载着一车大肥猪的卡车，从公路上飞冲了下去，栽倒在学校背后的农田里，司机、副驾和一车的大肥猪无一生还，全部罹难。
喜欢凑热闹的大人们，对于车祸这种悲剧，自然不会错过，哪怕已是深更半夜，一溜烟地全都凑近去看热闹了。我自然不敢凑近去瞧，但防不住大人们在之后几天的龙门阵中，生动形象，加油添醋地讲述，讲述中不乏渲染添加着鬼神之说的神秘元素。
几年后，就在这次出车祸的地方，半夜一辆车径直地冲下公路，栽倒在学校背后的农田里，所幸司机系了安全带，无生命危险。过后几天，大人们冲阔子中讲到，这位出事的司机回忆起，出事前他看到路边两个男人冲他招手，他便着了魔不受控地朝着那个方向开了过去。
事故的真实原委，自然不可得知，我相信一定不像大人们意淫的场景画面一样，可当时的我却深受这个场景画面的恐吓影响，吓得半夜不敢起床撒尿。
读中学时，某天下午放学回家，正当我从小土路上坡踏上这条公路时，在我右侧二十米外一辆大车将一个人撞飞了起来，我亲眼看见了这个恐怖的瞬间。车祸现场正是我家屋子背靠着的这一段公路，距离我家只有十来米远。
我飞速地跑回院子，将车祸的事情告诉了大家，大人们停下了手中的麻将，纷纷跑了出去凑热闹。亲眼看见车祸过程的我，却不敢再去看一眼。可是我仍然从大人们的口中听到，脑补了被撞死的这个人头被撞瘪了的惨样。之后的许多个夜晚，我不敢独自于晚自习放学后踏上公路，仿佛我一站上公路，事故现场便会重现于眼前。
这条公路在刚修建起来的那些年头，每年至少有十几起车祸事故的发生，夺走了太多鲜活的生命，夺命公路的标签，似乎一点也不夸张。
如今的这条公路，已于地震后进行了扩建，车道变宽了，行车相对安全了一些。我家因公路的扩展不得不拆迁和搬迁，搬到了公路的另一侧，也就是小镇的街道上新盖了房子，再也不用每天穿梭通行这条公路了。
可是，每次回家，坐车到站下车后，这条公路熟悉的感觉瞬间就涌上了心头，它又回来了……
微信好友猪二哥的摄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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