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父亲是强大的,无所不能的。
印象里的父亲是博学的,无所不知的。
印象里的父亲是勇敢的,无所畏惧的。
我对父亲的印象基本停留在我十八岁南下求学之前。在我即将离家的时候,父亲跟我天南海北的聊了很久,像两个老朋友一样谈历史、谈军事、谈政治,当然也有爱情。自那以后我与父亲的距离渐渐拉开了。不仅仅是空间上的距离,语言上的交流也渐渐少了。每次我回家眉飞色舞的向他讲起我所得到的成绩的时候,他只是微微点头,露出一丝为我自豪的微笑。然后就把我推给妈妈,说:“你说的这些,你妈最爱听。”
多年之后我有了自己的女儿,我在产房里见证了女儿出生的瞬间,同时也见证了我自己蜕变为父亲的时刻。看着那个满身粘乎乎的美丽天使,暗暗地告诉自己,在即将到来的未来,我也要像我的父亲一样在自己身上装满光环。
父亲其实只是一个平凡的工人,并没有我心目中的那么神奇与伟大。在我小的时候,还是物质非常匮乏的年代。但在儿子面前,他的身影却一直是那样伟岸甚至散发着光环。只要有父亲在身边,我就会有一种非常踏实安全感,认为什么困难他都会找到办法。但是,随着我的成长,我能感觉到父亲的身影在逐步后退,尤其在我也当了父亲之后,家庭的脊梁便慢慢的转移到我的身上。也许,这也是他的刻意为之吧。
女儿渐渐长大,我作为一家之主逐渐撑起这个家。这时候我才慢慢知道,成年人的世界里,想把腰身挺的笔直并不是那么容易,骨感的现实总是会无情的嘲讽那些丰满的理想。但在女儿面,前我依然会一直保持微笑。因为只有微笑,才是最能体现自信的表情。
退休后父亲背起行囊开始了他梦想中的旅程,在他的那张地图上的点和线逐渐变得密集。我小的时候父亲就经常跟我讲祖国河山的壮美,其中暗含着他对行走的渴望。父亲的退休金并不多,但是他坚持不要我们的资助,他的旅程非常简朴,以至于经常会去搭乘顺风货车。但在他发来的照片中,我能感受到他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生命的满足。在壶口瀑布他的表情是豪迈的,在嘉峪关他的表情是悲壮的,在布达拉宫他的表情是虔诚的,还有茶马古道的兴奋,橘子洲头的激昂……在中国最北的襄河马场,他的表情是温柔的,因为那是我出生的地方。
女儿上学之后,我也逐渐步入中年,虽然经验与阅历日渐丰富,但明显感觉到精力与体力都已经大不如前。我始终告诫自己坚决不能“油腻”。我会在生活与工作中更加努力,这样做并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更重要的是,我也需要我的成绩,让女儿眼中父亲的身影能闪耀出灿烂光环。我要跟女儿共同成长,成为他生命中值得效仿的楷模。每年的年底我都会和女儿一起盘点一年中的收获,看看谁的荣誉证书更多,看看谁的进步更大。记得在我作为优秀项目的主创设计师接受电视台采访的那次。在电视机前,我能看到女儿眼光中的崇拜,还有她对未来的憧憬和坚毅。
如今,父亲年近古稀,仍然经常背包出行。去年叔叔因病去世的时候,父亲很郑重的跟我谈了一次。
说他不要像别的老人一样,过那种平淡而无趣的养老生活。只要他还走得动,他要继续他的旅程。
我说:“好”。
说他随身带了我的联系方式,万一在路上遇到麻烦会有好心人及时联系我。万一有了万一,也叫我不要难过。因为即便是那样,他也会是快乐的。
我有些哽咽,但仍然说:“好”。
说他不想同叔叔一样,在生命最的最后时光躺在病床上忍耐弥留。告诫我:如果有那一天,不许我在他身上插满管子。
我紧紧咬着牙,生生忍住了泪水。我只能说:“好”。
我的父亲又出发了,为了他远方的梦想。我也要为作父亲的荣耀而不懈努力。为人之父是一种修行,是男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一种体验。因为“父亲”这个称谓自带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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