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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微尘》

我读《微尘》

作者: 蜀桐的花间晚照 | 来源:发表于2022-05-08 21:37 被阅读0次

      知道作家陈年喜,好像是几年前的事了。 工人作家,著有诗集《炸裂志》等,似乎当时是与富士康的另一位诗人同时被提及的。

      这一次,是在一个直播间里看到了他本人的形象,同时也知道他现在除写诗以外,还写小说和散文。

      镜头里,可以看见他身后的橱顶上累积着大纸箱子,以及箱子上面的房梁和椽子。

        面对邀请人的提问,陈年喜的表达一如他的文字,每一句都来自内心的真实感受。这与当下许多直播镜头里的人物不一样的地方。

        由直播间推荐,我网购了陈年喜的《炸裂志》和《微尘》。

      《炸裂志》先下单却姗姗来迟,倒是《微尘》提前谋面了。

        《微尘》自序里这样一段话:“时间的意义布满生命和地理,它寒冷又温暖,我携文字来过了,并将继续前行。山河表里潼关路,有字为证。”

      我知道,他的颈椎里有金属支架,他患有尘肺病,不可逆转。

      平和而凝重,是我对陈年喜文字的总体印象。

      于是,起坐之间手不释卷。不少篇章读了不止一遍。比如《割漆的人》。

        《割漆的人》写出了家乡漆树引来的聚散悲情。本来我想写成“聚散悲欢”的,但是实在无欢可言。倒是黑色幽默让人笑不出来,欲哭无泪。

      “西北风吹起来了,漫山遍野,野金菊开成了黄灿灿的灯盏。倾斜荒坡上一群孩子,昂着头神情兴奋的望着树顶。高高的树顶上一个人拿一根长长的竹竿,一下一下敲打着枝头的漆籽串儿……”

      绚烂的山野画面,一群无忧无虑的孩子,一棵漆树,一个人,一根长杆。

      不枝不蔓,陈年喜的文学语言来到我们面前,带着我们走入他的生活场景,漆籽油、漆籽炒面、漆器草碗和堪比镜子的油漆桐木衣柜……

        这一方乡间生活,处处都有漆的渗入,最后引出了“漆就是这么牛,牛到从古到今割漆的人比漆树还稠”。

      是呀,漆树有代谢,人事有更迭,可是从古至今有多少人奔赴而来呢?数不清。

      峡河两岸的树木,其中漆树不到一成,却引来了千里之外的割漆人。

        于是小伍来了,“那一年他13岁,我十岁”。从一位少年平视的目光中,我们看到了童工小伍学割漆的过程。

      小伍是学徒工,第一年没有工资,但管吃管住;小伍猴似的上树下树负责收漆茧。漆茧是收漆汁的蚌壳。

      下雨不上工的时候,小伍和我一块儿玩“摔跤或做泥哨吹。“小伍和我去南山摘马蜂窝,被蛰了七个洞。当晚胖的认不出来了,我妈给她涂了蒜汁和碱水,第二天又能收漆茧了。”作者的文字不动声色,明明是肿的可怕,却说“胖”。

      简单处理之后,第二天就能干活了,其中的酸楚没有写出来,却钝钝地触及着读者敏感的神经。

      收漆茧其实很危险,笔者如写专业技能普及材料那样到道来:“如果漆还没有结膜会很稀,不小心会流得满手满身,会中漆毒,漆毒是要人命的。”

      这里为小伍的命运埋下了伏笔,最终小伍躺在卫生院墙根的编织袋上,身子直直的。

        关于小伍的死只有几个字:“小伍不是睡着了,是死了”。然后补充一下“漆毒,没救。”

      小伍的一生,到此本该写完了吧?但笔者后缀了一段:“小伍被埋在卫生院对面的山根上。埋他的人在坟前栽了一棵小柏树,走了。”

      青山埋骨,人事流转。小伍的凄凉却不止于此,“后来公路改线,柏树被砍掉了,做了棺材板。而主持者用意就是要去掉那棵树,因为改了线,公路反倒变弯曲了。

      为小伍扼腕,此处无声胜有声。

      初中毕业,“我”也到了可以参与割漆的年龄。“千里外的人都来割漆,我没有理由不去割”。于是我对割漆队伍内部的生活,有了深切的了解和体会。

      漆树汁粘上皮肤会发烧发烫,如果及时浸在凉水里就能缓解,但浸泡时间得从早到晚,捞出来像半个“蔫儿黄瓜”。

      割漆队里只有两个女人,铃和红。各有千秋,各有神采。

      短短一节篇幅,多侧面描写了人与树、人与人、人与漆之间互动关联。而这一切无不投射出人向山林讨生活的无奈和欲望。

      第四部分,以山麻鸡的叫声开场,“大火烤烤,大火烤烤……”

      村里大人们说过“山麻鸡叫得急,这天一定有一场大雨。”

      午后的炸雷暴雨,苦了才上树,却无法退下来的人,因为有重重漆茧。弄翻漆茧有损失不说,如果沾了一身漆,就很难逃脱死多活少的命运了。

      铃的丈夫在树上,她拼命喊着:“快抱着树往下溜,管它漆茧不漆茧呢!可是男人没抱紧树干,石头一样砸了下来”。

      七手八脚地,大家把伤者抬进工棚里。“雨停了,太阳重新从云层里冒出来,依然金光灿灿……”

        黑色幽默来得如此自然,而“依然”二字却道尽了说不出的懊恼。因为“竹茬子插进了男人的小腿,一直插上来,有大半尺长……”

        皮把竹茬子包裹的太紧了,像剑鞘里多插了一把剑。

      此刻, 读者心里的某个地方已然被“剑”穿透。

      ……

      “整个夏天风调雨顺,一点儿没有耽误干活。每天,漆汪汪流出来、茧哗哗收回来。福建来收漆的人带的钱都不够用了,但都是老关系了,欠着也不用怕。”

      接下来大约是进入“黑暗”的几个下行的台阶:漆汁滴下来,枯死了草叶;欠款了,大家吃的更差了;突然老天怪异的下起了冰雹。红突然走了,最后负责与收漆人交易的老黄失踪了。

      “山头喊到坡底,从早喊到日落也没有找到他,后来在他枕头下找到一张纸,是密密麻麻的账单。

        背面是一封信:对不起,兄弟姐妹,我走了,福建人跑了,我去找他了,哪怕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我要是回不来了,这个秘方我祖上传了五代,治腰疼很管用,老了也许用得上。老鼠蛋两颗,鸽子头两颗,瓦片上焙干,研末,黄酒冲服。”

      读到这里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生活事件自带幽默,可它是黑色的,太黑了!

      天地之间,当红日升起来的时候,我们最先看到的是金碧辉煌的山顶,却很难看见在山的褶皱里生存的人们。然而他们也是天地之间不可或缺的生命,并有着自己独特的故事。

      陈年喜的文字让我们可以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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