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林偶得
农谚有:谷雨下秧,大致无妨。过了谷雨,不怕风雨。意思是谷雨时节前后,雨水充沛,气温回升,是播种的好时节,便想趁着周末,春光正好,给花儿换换土施施肥。
有许多花匠达人们在视频中首推松针土,看着他们展示被掩埋一冬的松针经过雪水的滋养和细菌的发酵,变成黑绿黑绿的沃土,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养的花儿在它们的滋养下绽开了甜美的笑脸,我决定出门一寻。
苗林偶得离家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苗林,以前经常路过,偶尔远观,这还是第一次进入。苗林被一条条土路切割成几大方阵,方阵中按照规划用不同种类的树苗排兵布阵。随便走走,发现林子里树木的品种其实并不多,无非是松树啊、柏树啊或者杨树,植株不大,种植很密,进得里面至少看不到也听不到外面的世界。
苗林偶得从种植的规模看,松树不是主体,像是点缀,倒是小叶杨成片成片的,成了主角。已是暮春时节,“枝上柳绵吹又少”,杨絮也已消逝,像青春少女终于褪去脸上的最后一块色斑,杨树们自信地展开翠绿翠绿的叶子,挺起俏丽的身姿,“刷啦啦”迎着风儿奏出美妙的乐章。想亲手抚摸一下笔直的小叶杨,就走进了树林。林子里没有阳光,地上铺满了干枯发白的树叶,淹没了田埂,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的,只留下了脚踩枯叶发出的沙沙声。我的手在杨树的树皮上稍作停留,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轻抚一遍,有一些凉,有一些糙,我感觉不到它的心跳,不知它是否能够感觉我的心跳!
苗林偶得虽然是白天,林子里很寂静,没有虫鸣鸟叫,偶尔看见喜鹊从窝里飞出,也是静静的。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停在林间小道上,应该不是守林人,司机背对着我,拿着一把小号,站在车边,旁若无人地吹了起来,没有旋律,就那么一遍遍重复着“呜----呜----”,觉得好奇,就边走边跟随着他号声的节奏,模仿着吹气,才大致领悟了他大概是想寻这样一方僻静之处来练习气息的平稳和声音的延续吧。
苗林偶得穿过杨树林,眼前是一片相对矮小开阔的柏树区,不起眼也没有特别处。地面有小草,在一丛丛已经枯黄的野草中伴着春风强劲地生长起新的生命;还有野花,野花不知名,就是那种荒山野岭随处可见随遇而安的,一朵朵黄色的小花貌不惊人,亦没有花香招蜂引蝶,静静地等待夕阳西下,然后悄然谢幕......
苗林偶得换一条小道继续寻找,路的两旁各有一排松树,松树下到处是干枯掉落的松针、松球,落下的松针不厚也不多,没有黑土地的滋润和发酵,就那么直挺挺地覆盖在沙土上,任由微风吹来吹去。蹲下身子想抓一把细看,却发现沙土地上到处是蚂蚁窝,大大的黑洞旁边是又细又碎的沙粒,成群的黑蚂蚁忙着从洞口出出入入,存存储储,修修补补……林间的低矮处飞着许多不知名的小黑虫,十几成群,没头没脑地转来转去。旁边的沟渠里、小路上、树林间零零散散着破碎的酒瓶,踩扁的烟盒,遗弃的快餐桶,各种不知名的小吃袋,还有被人丢弃在泥土里被树叶半掩半藏的衣服、鞋子......我的脑海里倏地闪过《重案六组》的案发现场,还有福尔摩斯探案传奇:他在那里一直趴了好久,翻动树叶和枯枝,把在我看来象是泥土的东西放进一个信封里......
苗林偶得世界上若没有光,也就不存在黑暗,但偏偏有了光,只是这光被别的树影遮挡,使树下成为了暗处,因此也成了藏污纳垢之处。
我决定放弃捡拾松针的念头,便抬起头来看天。
天空碧蓝,有小叶杨直插云霄,它们你争我抢地拥抱阳光入怀;天上有云,是三五成群地徜徉在白亮白亮的碧空里,随风流动,变幻莫测。正是:飞云当面舞龙蛇,夭矫转空碧。
苗林偶得再看这一片小叶杨,彼此之间的距离多则六七十,少则二三十公分。主干不过拳头粗细,偶有小小的枝叉长着几片绿叶,多数枝叉已经干枯,就像茅盾所说:它所有的丫枝呢,一律向上,而且紧紧靠拢,也象是加以人工似的,成为一束,绝无横斜逸出;它的叶子也是片片向上,几乎没有斜生的,更不用说倒垂了。不,这不是鬼斧神工,这是它们自己的选择:我分明已经感觉到了它们的呼吸,它们的心跳,它们的思想。它们年轮不大,但懂得有舍有得,亦能因境而变,为的是保留充足的养分供应主干;它们懂得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一切努力靠自己,然后就那么独立地、霸气地伸向天空,自由的、自然的也是自信的向上生长!我看这种长势像是一种无言的宣告:无惧风雨,渴慕长空!这种脚踩大地昂首向天的丈量世界的方式也更像是一种独白:告别黑暗,向往光明!
苗林偶得人在逆境中往往容易沮丧,容易低头,也易境随心转,这样看到的常常是阴暗的角落、坎坷的道路、污浊的沟渠;不如学学小叶杨吧,做一个独立的有追求的人,牢牢地扎根,然后昂着头,在天地间抒写自己的灵魂,最终在辽阔的高天之外傲看春秋!
今天出门原本想寻找松针、自制花肥,最终没有找到,但我好像另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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